第一节
混着小冰雹的雨在柏油路面上溅起,又冷又湿直到膝盖之下。
在道路一侧绵延的山上,掉光了叶子的潮湿树干映着阴雨天空的暗淡光泽,显得分外寒冷。挟着车道的另一侧伸展着农田,在那深处星星点点可以望见人家。昨天在公园捡到的报纸上写着,进人十二月,北国开始正式降雪。
奈义倖世为了不让雨水飘进雨衣而低着脸,光是瞅着走在前面的坂筑静人的双腿的移动。静人换上了消防员在雨天穿的木屐袜风格的长胶靴。他说试过几种,结果这是最适合他的旅行的雨鞋。倖世没有遇上能买到这种靴子的地方,穿着普通的长靴。静人建议在长靴和脚之间塞上报纸,因为雨水会进到靴子和腿肚子之间,她便照做了。
两个人眼下走在群马县内沿着国道的人行道,马上就要到与埼玉县之间的县界。和静人同行差不多三个月了。他的步子慢悠悠的,所以倖世也能好歹跟上。
〈你该不会是打算就这样永远和那家伙继续旅行吧。〉甲水朔也每天嘲笑道。倖世一旦无视,朔也反倒来了劲,从倖世肩上在她耳边抿嘴笑着低声细语。
〈我把你和那家伙走个不停的动机告诉你怎么样……你想杀了他,对吧?〉
周围的人家变多了。静人离开国道,走进集中了住家的区域。田边通有水渠,因为下雨,水流湍急。静人朝农家路上驶来的皮卡举起手。上了年纪的男人探出呈现警戒之色的面孔。听了静人的话,男人仿佛不快地皱起脸,但仍简洁地回答了什么,他朝倖世也投以带着严峻怀疑的一瞥,然后开动了皮卡。
〈你是打算在旅行结束时杀死那家伙吧?〉
在静人面前,倖世呕吐般一口气从自己的生平说到杀死朔也的经过。包括性方面的情形,所谓的家丑外扬。然而静人的反应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冷淡。尽管讲了朔也看似善良的行为是假装的这一事实,静人却说人们曾经感谢朔也,那就行了,还是把他当作好人来哀悼,,倖世对朔也的爱被他利用,因而落入杀死他的地狱,可静人却回答说既然有过你爱他的时间,哪怕只是一瞬间,我也会把这份爱作为善刻在心上。纵然如何看待别人的事纯属自由,但光是捡起符合自己想法的方便的事实碎片,捏成与真相迥异的人物形象并记住,这事能被允许吗……
静人在前面停住脚步。在水渠落入地下排水沟的位置,用混凝土围起来的排水口上嵌着铁栅栏。两年前的夏天,住在附近的四岁男孩掉进水渠的上游,据说是在这个位置发现了遗体。静人是依照写着附近的人全部出动搜索男孩的报纸报道的内容,以及根据驾驶皮卡的男人的话来做哀悼吧。他赤着脚,挽起牛仔裤的裤脚,背着登山包身穿雨衣,就这样下到水渠中。
平日里水量大约更少些吧,但此刻水漫到了静人的膝盖。他分开双脚抵抗水流,一向垂近地面的左手浸在水流中,右手朝雨举起,又在胸前含双手。这是之前也看过的光景。一个在河里钓鱼被冲走的少年,以及一位为了救少年而去世的男性,他对这两人的死做哀悼的时候,是赤着脚进入水流之中。
倖世的背后传来了引擎声。刚才的皮卡在十米左右的近前停下,副驶的门开了,一个看来三十五岁朝上的工作服装束的男人下了车。他:也没打就朝这边跑来,瞥了一眼倖世之后,他发现了水渠中的静人,显屏住一口气的模样。他像是立即鼓起劲,问静人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咳嗽了一声,“喂……你在那儿干什么呐?”
或许因为哀悼到一半,静人没有抬脸。穿工作服的男人焦躁地走到路边,大声重复了同样的话。静人终于抬起脸,点了点头,一如往常地回答:
“我做了哀悼。”男人大约不解其意吧,用稍微失却了势头的声音重新问了声什么事。
静人手扶道路从水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