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二月
罗了。”她交叉着双手来到屋子中央,用满怀好奇心的目光环视了一下画室。
“过去画的画大致都或是在搬家时处理了,或是放进储藏室了,所以在这儿的都是这半年内的作品。”我一面追逐着她的视线,一面作着不必要的解释。
竖在墙壁各处的大大小小的画布。画在上面的奇妙的——不,我自己都可以说是奇怪的——风景,她是怎样看又是怎样感觉的呢?这——这种事本该是无所谓的问题。
最近十年间,我一刻也没有设想给别人展示我的画,即使是在任何意义上。
我画的画,说来都是对自己内部世界的自我表现,因而,当这些画暴露在自己以外的人的眼睛里时,他们是怎样看又是怎样感觉,这类事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希早子有好一阵子什么都不说,只是从各种距离和角度望着放置在屋子里的几幅画,频频歪着头。但不久,她“哦”地哼了一声,旋即用拘谨的声音问我道:“作品有题名吗?”
“有的有。”我答道。
“在这儿的这些画里呢?”
“这些画里——对了,只有竖在书架旁的那幅大的上面有标题。”
“叫什么?”
“(季节虫)。”我怕是皱着眉头回答的。
绿色的天空和藏青色的大地。林立的红茶色的枯木。画面的中央,一个男人的头紧贴着地面滚动着。干巴巴的黄色的那张脸上,眼球的漆黑的眼窝、又丑又扁的鼻子、掉了牙的嘴。面向前面的头部裂成大块儿,中间露出蓝色的胎儿的身体。从它周围涌向地面无数红色的虫……
“是什么意思,这‘季节虫’?”希早子稍皱着眉头,问道。
“这我不必解释了吧,你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这就行。”我边掏出烟边说道。
“哦——可是,稍稍有意外的感觉。”
“你说的是……”
“我想像你可能是个画一些笔触更淡的画的人,不太使用原色,而用微妙的色彩……”
“这么说来,好像是过多使用了强烈的色彩呀。”我仿佛是说他人的事似的说道。
“这种画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喜欢——不过,说什么呢,令人可怕的画挺多的。你还是很喜欢达利吧?”
“和达利又不同吧。”
“是吗?我不太懂,但这种画全都是以空想画的喽?”
“算是这么回事吧,当然普通的风景和人物、景物也画得很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比起空想来,可能更接近心灵而像风景般的东西,所以我自己不想给各张画特意定一个意思。”
可怕的画。
也许如此。
被倾斜的石塔的尖端穿过胸膛的男人;被绑在玻璃十字架上的人面兽;在高层楼房的夹缝间连腹部都被柏油马路吞没的女人;叼着失明的婴儿的巨大的狗;用天上垂下来的绳索上吊自尽的老人……
希早子将一幅幅画又专心致志地看了一遍。
“这是……”随后她将目光停留在竖在画架上的巧号画布上,说道,“现在正在画的作品吗?”
“是的。”
“这个……说不定这是——说错了请你原谅——什么时候你与架场说的你的旧记忆?”
“是的,你挺了解的嘛。”
“嗯。无意中……”
那是从昨天起突然想到开始画的画。
红色的花——一簇簇石蒜。秋风。红色的天空。两条黑线——铁轨。渐近的轰隆声。犹如巨大的蛇一般的、那尸体一样的——列车的影子。流淌的水。孩子。叫喊母亲的声音……
设法将时而在心田的一处摇荡着的这些片断画成画吧!这是我这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