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长串接新娘的轿车缓缓地朝前开着,状似游龙。
打头那辆车的车鼻子上站着两个小绢人儿,一男一女,西服长纱,很作秀的样子。陆莹莹在路边默默地看着,心想,俗,恶俗。我结婚的时候绝不搞这一套,她想。她很欣赏时下一种海底婚礼,电视里播放过。新郎新娘穿着潜水服入水,在蔚蓝色的海底下,伴着鱼的穿梭,新郎把结婚戒指笨拙地套在新娘的手指上……哦,等等……
刚刚想到这里,活跃的思维蓦然间被马路对面的一张脸打断了。她感到浑身的肉突然间有些发紧,感觉上心跳仿佛停了。
高崇德!
是的,街对面那张脸绝对是高崇德。稀薄的头发下,一堆各在其位的五官凑成一张很大路货的脸,大路货中隐隐透着那么点儿小精明。这张脸和这个人的德行一样,不值一提。可是……可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儿,关键在于……高崇德不是已经死了么?
见鬼了!活见鬼了!
关于高崇德被弄死的说法有两种“版本”。一个版本说他被债主在猪栏镇铁道附近抓住了,连捅了十三刀。另一个版本正相反,说他捅了人家十三刀,最后让对方的人从背后一闷棍打死在铁道边上。两个版本都是听说。高崇德死的时候陆莹莹正在沈阳参加一个短训班,回来听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下说的。她去看了高崇德的老娘,老太太伤心得连哭都不会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是怎么死的,前提是他死了,绝不应该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出现。
一时间,陆莹莹觉得手脚冰凉,大脑嗡嗡作响。
说话间,那队婚车已经开了过去,马路上恢复了喧嚣与繁杂。陆莹莹抬头看看将近黄昏的天色,趁着一辆公交车进站的工夫,混在人流里快速穿过了马路。
陆莹莹不是大胆的女人,但是眼前的事情不由得她不如此,死去的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在马路上溜达,这无论如何不是件好解释的事情。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哪个地方在声嘶力竭地吆喝着挥泪大甩卖,陆莹莹远远地看见高崇德站在行道树边点了根烟。他吸着烟,左顾右盼好像在拿主意,随即就见他慢慢悠悠晃到了大甩卖的摊子前,陆莹莹双手抓着挎包带悄悄向前挪动。
没错儿,是他,连挑选东西的样子都是熟悉的。
高崇德曾经追过她,死皮赖脸地追。要不是后来出了个刘铭庄,直追到如今也说不定。刘铭庄带人“修理”了他一顿,打掉了高崇德的一颗大门牙。为此,陆莹莹一个礼拜没搭理刘铭庄。她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具有绅士风度,不要搞得跟黑社会似的。
刘铭庄说:“这种人你不给他点颜色,他会没完没了地死缠烂打,能烦死你。”
陆莹莹想:倒也是。
被“修理”过以后高崇德便恨上了她,曾经打过威胁电话,说要用硫酸烧她的脸。当然,这不过是嘴上解气罢了,陆莹莹也没把他当回事儿。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高崇德怪可怜的,像一条专吃人家剩饭的癞皮狗。活不出个意思。
时间像水一样流着,不久她跟刘铭庄也分手了,许多事情就是如此地说不清楚。刘铭庄最后一次见她,给了她一颗挺大的钻石戒指,他说:“好了一场,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好自为之吧莹莹。没事儿别找我。”
两人就这么散了,像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现在看见了高崇德,不由得使她想起了刘铭庄。说心里话,她对刘铭庄的确动了真情,这是骗不了自己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高崇德离开了那个甩卖摊子,捏着烟屁股狠吸了一口,扔在地上踩灭。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去。
跟,还跟不跟?
陆莹莹略微涌出几秒钟的犹豫,随即一狠心快步跟了上去。走出那条街的街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