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自己所以熬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恰恰说明对舒乔的爱不但真实,而且深得摸不到底。这样的感情,在如今几乎是千金难得的。随即,那个高于命运的东西从天而降,把他的心顷刻间撕裂了。
数天来,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许多电影里常用的那句话——怎么会这样!很准,人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剩下的只有这句嘶叫了。
舒乔恐怕来了许多次电话,多数情况下他不接。和舒乔正经的对话只有两次。第一次是那个受到了巨大刺激的雨夜,大约是舒乔刚刚到家的时候,女孩子热烈得发颤的声音从听筒的那一端传过来。她没太多解释爸爸的死,她说是冯燕生的感情使她走出了失去父亲的心理阴影;她说她感谢上帝,像西方的教徒那样虔诚而充满感恩,最后她说了一句“真是太好了!”随即挂了电话。
冯燕生完全理解,舒乔的最后一句话,指的是二人一个小时前的结合。是的,真是太好了!那令人晕眩而沉醉的生命时光,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二人的回忆里,化作了永恒。但是,接下来呢……当然,舒乔恐怕还沉迷于幸福里。电话的这一端的他却形同冰炭。冯燕生相信舒乔死也相想不出自己的心情,你说它死了都不为过。
不幸的是,它没死,它注定了要活活地经受难以言表的煎熬。
第二次接电话是因为实在克制不住了,抓起话筒的那一刻,冯燕生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残酷——因为他分明知道自己的所有心理挣扎都告失败——要想切断与舒乔的“继续”已经不可能了。他相信一旦失去了她,自己的情感世界便可以宣布死亡了。舒乔飞快地说着,语言热烈而欣喜。她告诉冯燕生她是多么强烈地希望见到他,同时她又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具有克制力的一个人,她不希望自己影响了他的创作。
“燕生,你准备画的那幅画名字很怪哩!”舒乔大声道,“我知道此时此刻也不完全明白,你为什么叫它‘半个月亮’?”
冯燕生轻轻地告诉她:“舒乔,我记得我说过了,我想表现一种印象,曾经遗留在我生命中的印象,它不是用语言能够简单解释的,必须依靠光线和色彩。等我把它画出来,相信你能够感受到那种气氛的。”
“什么气氛?半个月亮也属于气氛吗?”
“属于,不信你等着看吧!”冯燕生不可能告诉舒乔,他当时正萎琐地蹲在沙发的角落里,更不会告诉她,当时已泪流满面,“我想你,舒乔!”
“那好,我在好望角等你,老时间。”
“我……”
“不许犹豫,我只想见见你,绝不影响你创作!”
“那……好吧好吧,我去!”冯燕生觉得自己彻底坍塌了,“我这就去!”
舒乔的声音突然放低了:“燕生,我真希望看看没有胡子的你!坏蛋,你一直没有满足我这个要求!”
接下来就是那个不可原谅的傍晚,他隔着一层玻璃最终没有勇气走进酒吧。说不出任何道理,他在最后一刻彻底被内心的巨大恐惧击败了。在电话中能做到的种种“掩饰”,一旦见面便会原形毕露。他怕那一刻的出现,怕自己的形象在舒乔心中倒塌。离开好望角酒吧的时候,他上吊的心差不多都有了。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爱自己的女子,他真的不想活了。
回到家不久,舒乔就赶到了,在门外喊他、叫他、捶门,闹得四邻不安。女孩子被整到这个份上,冯燕生知道她有多失望、多难受。当舒乔那哀伤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的时候,他开始呼杨亚尼,可杨亚尼刚刚进门,蜷在沙发里的他便狂躁地爆发了,狠狠地摔掉两只杯子,然后把第三只朝窗户砸去。
他忘了一个可能,这一均未逃过警察眼睛。
此刻依然如此,冯燕生在警察的视野中走进了海洋宫。
这座高贵无比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