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疯了吧?对吧?关口,关口先生——老人有些激动地说。
“应该花了很多钱吧。”
我无可奈何,这么应声,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感想太敷衍了。
“当然花了很多钱啊。”老人说,“家兄从所有的亲朋好友那里,借了所有能借的钱,根本就是不可能还得了的金额。他欠下的债,就算拼上老命、做牛做马地工作,分文不花地过日子,一生也还不清。家兄不知道说好听是高傲,还是骨子里根本是个傻子,一点办法也不想。就算是伯爵大人,借钱不还,也是会被责备的。家父似乎人很胆小,可能承受不了受人指点的心劳吧。这座洋馆完成之后四、五年,他就突然就过世了,那是我二十岁的时候。另一方面,公笃吊儿郎当地不断躲债……对对对,我说你,关口,关口先生……”
你不觉得奇怪吗?——老人间。
“奇怪……?”
若说奇怪,从头到尾都很怪。
“这可是本家当家的婚礼,你不觉得出席人数太少了吗?由良家连我家算在内,总共有四个分家,要是把延伸出去的都算进来,亲戚可是多到数不清。分家会的成员集合起来,可有将近百人哪。”
我完全没注意。
但是老人这么一说,或许的确如此。最近一般人也会举行这类喜宴派对,许多人一起庆祝婚礼,不过和宅子的宏伟相比较,我也觉得人的确太少了些。
“没有人要来。”老人说。
“亲戚吗……?”
“因为家兄向所有的亲戚借了钱,将近十五年都没有还,而且还是无息哪。你能相信吗?可是对方是自己的亲人,又是本家,而且还是伯爵家。庶子旁流很难正面规劝他什么,也不敢催债。所以由良的分家会啊,并不是单纯的家族组织,一开始是为了催讨债务而设立的团体哪。我不知不觉间成了分家的长老,现在是分家会的会长,不过我会这样独自一人拜访这栋屋子,也是过去会长做为代表前来和本家交涉的旧习啊。”
其他人谁也不愿意来——老人说。
“嗳,现在债也还清了,而且也不是外人,只要钱还清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好吵的,可是之前对立得实在是太久了,没有人想要重新往来。而且现在华族制度已经废止,本家没有半点威风了。这个伯爵家和许许多多的亲戚会变得这么疏远,全都是我那个愚蠢的家兄搞出来的这栋洋馆害的。”
——这栋洋馆,
彻底地拒绝我的——不,是我拒绝吗?——封闭的世界。
无数的鸟。
孔雀。
我感到幻听又快发作,赶紧将视线从标本移开,注视着老人泛黄的白发。
“债务……还清了吗?”
“还清了,不过也不是家兄还的。”
“是儿子吗?”我问。
“不是。”老人说,“家父死后,家兄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愿意帮他承担债务的人。”
“帮忙承担债务?那么大的一笔金额……?”
租屋一族的我,根本无法想像建造这栋宅子,究竟要花上多少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连盖个木造小平房要花上多少钱都没概念了。
“的确是巨额哪。嗳,告诉你谜底吧,出钱的是昂允母亲的娘家。我不晓得事情是怎么谈的,总之是代替嫁妆。以聘礼回礼来说,金额也太大了,或许是对女方而言,既然想嫁到伯爵家来,至少也该出这点数目吧。把亲朋好友剥削个精光还不够,甚至连儿子媳妇的娘家都要敲上一笔,家兄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儒学者。”
老人的白脸微微地泛红。
“说穿了就是卖爵位吧。”老人说,“那个时候或许还有一些蠢蛋想要那种连一点屁用都没有的爵位吧。”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