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铃……风钤响了。
刹那间,我觉得线香的味道掠过鼻子。
“不好意思,”柴出声说,“呃,这跟罗山有什么关系?京极堂先生,你不是说你听到罗山而想起什么吗?”
“对对对。”中禅寺端正坐姿,“我们在聊着这些事的时候,话题渐渐偏离,最后议论起海德格和纳粹的关系。关口难得愤慨起来,看起来很危险,教人伤脑筋。虽然这样的他也很有意思。”
“愤慨?听京极堂先生的话,感觉他是个很温厚的人啊?”
“他意外地很凶暴。”中禅寺说,“只是没胆子,所以看起来温和罢了。而且他虽然不是共产主义者,天性却极端痛恨全体主义。他高谈阔论地说不管再怎么了不起的思想家,只要支持纳粹,就不应该予以评价。结果大河内说那只是权宜之计,和林罗山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我和柴同时问道。
“也就是……大河内把海德格与阿道夫·希特勒、林罗山与德川家康这样的构图重叠在一起。”
“两边都是依附当时权势的思想家,是吗?”
“嗯。大河内强调‘情非得已’这四个字,说他们是为了贯彻自我的思想、主义和主张,情非得已才依附权势。”
“是吗?”柴露出半笑不笑的表情问道,“海德格是情非得已吗?根据我听说的,纳粹党一成立,他立刻表示支持,还说什么他读了(Mein Kampf),大受感动,还有他因为纳粹施压而当上弗莱堡大学的校长时,不晓得是不是为了报恩,进行了一场荒唐的法西斯演说,惹来各方非议。我听到的都是这种负面传闻哪……”
“嗯,我个人也觉得他是认真的。”中禅寺轻巧地闪躲,“可是大河内对自己人偏心,说那是权宜之计。而且他还说他们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类似点。两个人都自小聪慧过人,都是秀才。罗山年轻时就在禅门修习,不久后舍弃佛法,倾倒于朱子学。另一方面,海德格年轻时候就进了学舍,以修道僧的身分学习神学,虽然将来受到看好,却改为专攻哲学。”
“唔,说像也的确相像呢。”柴说,“可是这样的人多的是。”
“是啊,多的是。不过大河内说还有其他的类似点。”
“是吗?难道他们长得像吗?”
“才不像,就算他们真的像,我们也不知道吧?简单说,罗山憧憬朱子的思想,透过朱子学邂逅藤原惺窝,拜在惺窝门下学习,但后来由于见解相异,转为批评惺窝。另一方面,海德格透过亚里斯多德及现象学邂逅胡塞尔,尽管师事胡塞尔,后来却也提出痛烈的批判,与之决裂。然后就像刚才也说过的,两人出于情非得已的境遇,依附当时的权势,藉此爬到了顶点——大河内的大意是这样。小柴,你怎么想?”
中禅寺微微扬起眉毛问道。这种表情看起来很坏心。由于他的相貌总是不悦,很难看出来,但他的眼中带着笑意。
“什么怎么想,我觉得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但你怎么觉得不是?”
“就像我刚才说的啊。海德格根本不是情非得已吧?而且我听说他在战后所做的辩解也十分窝囊。”
“那么你是说,罗山是情非得已?”
“当然是情非得已了。罗山应该是个激进的排佛主义者,但是他却剃了发,穿上僧衣,以道春这个法名自称。嗳,因为朝廷过去没有进用学者的前例,所以才不得以用僧人的身分录用罗山,但我想罗山心中应该是别扭万分的……”
“是吗?”中禅寺说,“不愿意的话,别这么做不就得了?在野的儒学者不是多得是吗?也没有在野就成就不了学问的道理啊。”
“所以说,为了实现朱子学的理想社会,有必要让朱子学变成官学啊。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