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那么,如此暴政竟能统治百年有余——在下当然要感到难以置信。”
有理有理,老人再次点头说道:
“如此推论当然有理。不过,正马先生在年轻时,不是曾旅居异国?”
是的,正马回答。
“那么,请容老夫请教,在洋人眼中,吾等的国家是否有任何扭曲之处?”
“扭曲与拙劣之处可谓多不胜数。不过,当然亦不乏优点——”
瞧你这假洋鬼子说的,剑之进说道:
“日本有哪里扭曲了?”
“不就是因为扭曲,才需要维新的么?就连你干的警察,不也是参照欧美方式建立的制度?全都是学来的罢。”
“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老人调停道:
“正如井地之蛙不知天高地远,游鱼不觉己身游于水中,各国均有缺点,亦有优点,只是身处其中者至难察觉。”
“言下之意可是——岛民们就是如此被教育长大的?”
没错,被与次郎这么一问,老人回答:
“打从祖先的时代起,戎岛岛民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生活。对一切毫无质疑,视之为理所当然,打一出生便在如此环境中长大成人。因此只晓得对甲兵卫不可忤逆,若其下令某人受死,此人便应遵从。”
“对死亡亦不抗拒?”
“老夫曾亲眼目睹有人听其命受死。”
真是残酷,太残酷了。揔兵卫说道:
“这诫律什么的——真的彻底到这程度?”
“是的。人人均深信若对诫律有任何不从,岛屿便将湮灭,因此不仅不敢忤逆,甚至不懂忤逆为何物。”
“不懂忤逆为何物?”
“的确不懂。顺带一提,戎岛上并无货币流通,故当然亦无累积金钱之概念,因并无与物品分离之价值存在。不知各位是否能想象?”
揔兵卫双手抱胸地问道:
“不过,甲兵卫不是搜集了不少宝物?”
那纯粹是因这些东西漂亮,老人说道:
“该岛与外界毫无交流,故货币或小判在该地根本是毫无用处,即便坐拥再多宝物,亦是无从致富。在这种毫无价值观念的世界中,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榨取罢。”
“而且,还没有半点笑声?”
与次郎问道。对与次郎而言,这要比没有货币流通来得更古怪。的确没有,老人回答:
“也不知这诫律是何时、为了何种理由给订下的。不过,关于不可点灯这点,倒是不难理解。由于油在该岛至为贵重,故有此诫律也是理所当然。但关于不能嬉笑这点,实在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只是嬉笑还真是被严格禁止,而且的确是毫无笑声。”
一个没有笑声的世界。
与次郎——完全无法想象。
“唉,在一切能运作顺遂时,这点倒也无妨。”
但到头来还是出了乱子罢?正马问道。
“不,虽然是出了乱子,但绝非岛民群起违抗甲兵卫,或有人意图谋反。”
噢,揔兵卫探出了身子问道:
“那么——难道是岛民们发现甲兵卫这家伙的做法错了?”
并没有错,一白翁说道:
“世上没有完全正确的事儿,同理,亦无完全错误的事儿。若依吾等的常识判断——甲兵卫的确是残酷不仁,看起来也的确疯狂。而且,还真是十分扭曲。不过在那岛上,其作为却完全不显得扭曲。这——才是此人的不幸。”
“残酷不仁?”
是的是的,老人翻阅着记事簿说道:
“在老夫抵达该岛的翌日,甲兵卫便杀害了那三名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