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错。对方若仅是讨回自己亏损的份儿,我倒是心服。况且咱们的确是讨过了头。但为此就得将咱们赶尽杀绝,显然就是对方讨过头了。”
况且——
不仅讨过了头,对自己也没半点儿好处。
“小老弟。”
巨汉说道:“不讲理乃世间常情,哪可能事事合人意?勤奋认真不一定就有福报,放浪形骸也不一定就有恶报。讨了太多的、被讨太多的,世间损益本就常不能两平,人不过是借承受、遗忘,一点点儿说服自己接受这事实罢了。”
“为人的悲哀我当然晓得。不过,老头子。”
故此——世人方须神佛。
棠庵曾如是说。
“不是惟有忍气吞声求损益两平,才是唯一做人之道。有时靠欺瞒、诈取、诱骗,亦可使人做个好梦。例如神或佛,即是个好梦。世间既无神无佛,岂可能有什么妖魔鬼怪?反正世间一切净是谎言,大家明知是欺瞒——”
怎还不懂得适可而止?又市说道。
“你这小老弟还真是逗趣。”
巨汉简短地说道,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或许真如你说的,在这无神佛的世间——也不是全然无活可干。你这番话可点醒了我。”
“你——”究竟是何许人?又市问道。
巨汉也没回答,只是径自说道:
“就让我告诉你真相吧,小股潜又市。”
“你、你——”
又市剥下头巾,跳到巨汉面前。
“这桩差事的委托人,其实是农户。”
“什么?”
这家伙究竟是何许人——?
“土田左门的确是个贪恋女色不可自拔的畜生,但除此恶习,其实是个广受藩士与领民爱戴的大善人。虽好以亵玩女子为乐——但除了这点,倒是颇为人所景仰。此人工作勤勉,虽有权有势,但也善于融通。常挺身助上,亦不惜舍身济下。就此而言,土田倒是号可钦可敬的人物。这些事儿,想必你也听说过。”
“这——不过……”
“土田任勘定方时,有监于藩内农民生计窘迫,曾向上陈情,力谏因应之策。”
“喂,这……”
又市愈听愈是狼狈。
原本还不觉有任何异状,这下这陌生巨汉突然教又市毛骨悚然了起来。
巨汉继续说道:
“立木藩地狭山多,不仅土壤贫瘠,天候还有欠安定,对庄稼汉而言,是个难以维持生计的恶土。不仅得留意作物是好是坏,就连丰年凶年亦难以预测。此外,藩国财政亦甚是窘迫,向上缴纳的年贡却又无法依收成好坏而有所增减。若为便民而如此融通,藩政必将无以为继。”
“那么,土田为此——做了什么?”
为农户设了私田,巨汉回答道。
“私田——?”
“绝非为了中饱私囊而设。私田的收获均背着藩府隐密封存,逢凶年便酌量挪出,以充年贡之不足。”
“这可是——土田的私意?”
“当然。倘若为藩府察知,这些田地的收获亦将被计入估量范围。如此一来,百姓便无从再行额外积蓄。毕竟碰上凶年,所有田地均难有丰收。”
“但、这——虽是为百姓设想,依然算是渎职哩。若为上官所察……”
当然要遭严刑论处,巨汉说道:
“身居要职,却背着藩府、藩主知法犯法,当然是滔天重罪。噢——其实在此之前,土田早已有多项贪凟,诸如浮报年贡、篡改账簿等等。但,当官的渎职通常是为了自肥,土田可不是如此。”
“难道是——为了百姓?”
“没错。托土田之福,领民得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