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谷梅
绳索。如果能找到一条绳索。
就可以找个地方上吊——将踏脚台——。
死吧!死吧!耳鸣不断响起。
突然,阿梅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而现在。
阿梅依然活着。
她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大方,上一些妆,甚至强颜欢笑地摆出笑容。
这能让她觉得——还有力气如此打扮自己,想必日子也没那么痛苦吧。
——她甚至得为男人斟酒。
已经沦落得和卖笑的女人差不多了,
这些都是她搬进伊东官邸后才学会的。但虽说是学会了,倒也不是很熟练。遇到不认识的客人还好,平常最常面对的却是秋山与堰口,也就是两个当初受喜兵卫命令掳走她的凶手,阿梅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陪这两人喝酒。同样的,也不知道命令自己斟酒的喜兵卫心里在想什么。阿梅更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能装出一副满面笑容的模样了。
她静静地为客人斟酒。
客人客气地点头回礼。
这位客人,就是民谷——伊右卫门。
这位年轻的同心,也让阿梅很不解。既然姓民谷,应该就是那位——据说已经过世了的——又左卫门的女婿吧。但没有任何介绍,也不方便询问,因此也无从了解他的真实身分。在喜兵卫家里出入的,想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总是如此认为。俗话说物以类聚,因此阿梅认为喜兵卫的朋友与手下悉数是无恶不作的恶棍。但这位伊右卫门可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喜兵卫的狐群狗友。他每次都是来修缮房屋,完工便打道回府。而且,伊右卫门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不会阿谀、陪笑脸,脸上完全没有一丝笑容。
前来造访喜兵卫的恶棍个个都很会陪笑脸。不是为了讨好这个家财万贯的与力好讨些零头好处的卑贱笑脸,就是对这个傲慢上司的恶行恶状所装出来的假笑或苦笑,要不就是商讨干什么坏勾当时的奸笑或傻笑。总之个个都是嘻皮笑脸的,没有一个是正当、表情认真的。
但,伊右卫门不笑。倒也不是端着臭脸,就只是没有笑容罢了。
喜兵卫原本就很少笑,但看别人眼里,总会以为他是心里不高兴。阿梅认为喜兵卫这个人想必是看世上所有事情都不顺眼。因此是个闷得不得了的人。伊东喜兵卫根本就是个不懂得何谓欢笑的冷血动物。至于这个伊右卫门,与其说他是不高兴,不如说是有点落寞——至少在阿梅眼里看来如此。
表情严肃的伊右卫门拿起阿梅斟的酒,只啜饮了一口就更为客气地说道:
“方才秋山大爷造访寒舍,说伊东大爷有急事找在下来处理,因此在这不宜叨扰的时刻来访,真是抱歉。”
一旁的喜兵卫面无表情地回答——有劳你了,接着便拿起洒壶把自己爱用的榧木杯斟满,并以那张依然毫无表情、看起来活像只狒狒的严肃脸孔不屑地看了看伊右卫门。阿梅至今仍无法习惯喜兵卫这种仿佛在为人估价的眼神。不,与其说不习惯,更应该说是厌恶至极。
伊右卫门依然是正襟危坐,身子一动也不动地问道——那么,听说大爷是急着要修缮宅邸?
喜兵卫扭曲着嘴角装出一个笑容说道——你先放轻松点。接着才回答:
“修缮,是骗你的。”
“骗——在下的?”
“如果不用这个理由,你恐怕不容易出门吧?”
“不容易出门?您的意思是……”
“若非有正事要办,大概不容易出门吧?”
“没有这种事啊。”
真的吗——喜兵卫摆出了一个坏心眼的表情。
“听说你最近在兼差做木匠,所以,即便我是你的上司,也不能让你为我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