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的确,这种情况不无可能。
“至于你的情况嘛——”
医师转动椅子,面向平野。
“基本上你有着被注视——应该说,有被偷窥的强迫观念。任谁都不喜欢被窥视,任谁都厌恶个人隐私受到侵害。”
“你的意思是——我的情况是这种担心变得过度强烈的结果?”
“你过去——有被窥视的经验吗?”
“在感觉到视线之后——”
“我是指以前。更早以前也行。即使实际没有人偷窥都没关系。”
“即使只是——被偷窥的错觉也没关系吗?”
“是的。与其说被偷窥,例如秘密曝光了,不想被知道的事情却被某人知道了之类的也无妨。”
——不想被知道的事情。
“或者不想被看到的时候却被某人看到了。”
——不想被看到的时候。
“总之就是这类体验。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战争时的都可以。”
“战争时——”
“你心里有底吗?”
“嗯——可是……”
——说不出口。
不想被看到的时候被看到了——
“啊,应该是那件事。”
——那个孩子、被那个孩子看到了。
一道封印解开了。
精神科医师观察平野的状态,一瞬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平野静静地说起他的体验。他在战场上杀了人,用刺刀刺入敌人的身体,埋下地雷,投掷手榴弹,发射高射炮。医师说,“可是这些体验人人都有,只要上过战场谁都遇过,你并不特别,为何只有你会——”
那是因为……
“被注视了。那个孩子——注视着我。”
平野回想当时情况。
原本忌讳的记忆逐渐苏醒。
事情发生于南方的战线上。平野在搬运物资时遭遇敌方的小队。交战中地雷炸裂,不论敌我都被炸个粉碎。轰隆一声,眼前一片血红。
“敌人几乎全灭,同伴仍有好几个人活着,物资算是保全下来没受到什么损坏,所以我当时一心一意只想着将物资搬运回部队。长官命令我如果遭敌俘虏就自尽,可是我还不想死,所以拼了老命,说什么也要回到部队。但是不知为何就是走不了,也站不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有人抓着我的脚。是美军——”
美国士兵全身是血,但平野也拼了命挣脱。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想求救吧,说不定早就死了,但那时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我害怕得不得了,拿起掉落在地的刺刀,不断刺呀刺,一股脑地刺在他身上,肉片四散,骨头也碎裂了,他的手总算放开我的脚。就在这个时候……”
——是的,就在此时。
刺痛。
平野感觉到锐利的视线,抬起头来一看。
一个未满十岁的当地小孩,
躲在草丛之中,
——注视着平野的一举一动。
“原来如此,这个经验成了心理创伤。”医师平淡地说。
“复杂的事情我不懂,我只觉得当时的行为不是人所应为,可是却被看见了,而且——还是个非战斗人员的小孩子。一想起那个孩子,我就感到可怕。所以、所以我——”
所以——平野变得——
又一道新的封印解开了。
“所以你怎么了?”医师问。平野支吾其词,没有立刻回答。
“我——”
——原来是那个孩子害的。
“我在复员后——成了性无能者了。”
医师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说,“我不懂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