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想。那小黑团扩张成一大片黑影,悬在空中,像一块乌云。就在他们头顶上,玻璃屋顶被撞成千万个小碎片。木板和玻璃的碎片伴随着飞坠下来的黑影,像跳水运动员入水后周身冒出的气泡。
巨大的身躯斜落下来,半压在欧文身上,半落到一棵优种玫瑰树上。玫瑰刺在胡鲁贝克的脸上手上划出平行的血道,像五线谱似的。从二十英尺高处跳下来,他惊恐地抽泣着——这样的高度会把正常人吓得魂不附体,对他来说更是难以名状的折磨。
一长条碎玻璃割破了莉丝的颈脖。她从两个缠斗着的男人身边滚开,用颤抖的双手护着伤口。
玻璃屋顶破了一个窟窿,一团薄雾飘了进来,几片树叶打着旋落下。外边又冷又潮的空气袭入之后,灯泡都破裂了,暖房忽然浸沉在一片透着蓝色的黑暗之中。一种声音蓦地响起,莉丝起初以为是风暴卷土重来的呼啸,然而不是。莉丝听出,这是被疯狂的野性扭曲的人的吼叫。发出这吼声的是胡鲁贝克,是欧文,或者竟是她自己——莉丝·艾奇森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在被风暴袭击过的庄院里,总监手下那些警觉、严肃的警察们分散开来细致地搜索住宅楼和院子。
医护人员首先被带到面无血色的川顿·海克跟前,给他量了脉搏、血压等,确定他失血虽多,却尚未危及生命。医护人员给莉丝缝合了脖颈上的伤口,包扎起来。那伤口看起来挺吓人,其实并不严重,但伤愈之后,她想,那疤痕会伴随她过完后半辈子。
波霞扑到姐姐怀抱里,莉丝紧紧拥抱着她,闻到洗发精的气味,感到妹妹戴的银耳圈轻碰着自己的嘴唇,她们整整拥抱了一分钟,莉丝才放开手,这时却是妹妹在哭泣了。
一辆溅满泥水的州警察巡逻车到达了,车顶的扩音器已转到接收频道,正哇啦哇啦地报导着风暴后的收尾工作。一个高大的灰发男子走出警车。莉丝觉得他的样子像个牛仔。
“你是艾奇森太太吗?”他问。
莉丝望着他的眼睛。那人穿过泥泞的院子朝她走来,却停在半道,以毫不掩饰的惊异和关切的神情,紧盯着躺在轮床上的川顿·海克。海克刚刚苏醒过来。两人交谈了几句话,护士就把这个身材瘦长的追捕者推到了救护车跟前。
道恩·海弗山警长走到莉丝面前,问她是否可以回答几个问题。
“可以吧。”
他们正在交谈,救护车里下来了一名医生,往莉丝胳膊上的伤处贴了一个蝶形胶布。医生边往回走边说:“擦破一点皮。可以洗洗。”
“不缝了?”
“不用了。你头上那个包一两天就会消散,别担心。”
莉丝不知道头上有个包,她说她不担心。她转向海弗山,跟他谈了十几分钟。
“噢,有一件事,”她跟海弗山谈完之后,又说,“你能设法和马斯丹医院的科勒大夫取得联系吗?”
“科勒?”海弗山警长眯眼想着。“他失踪了。我们一直在找他。”
“哎,你们说的是迪克·科勒吗?”岭上镇的总监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谈话。
“是的,”莉丝说。
那位总监说:“一小时前我们找到一个叫迪克·科勒的人,喝醉了。在克里坡曼汽车行旁边。”
“喝醉了?”
“在一辆林肯牌豪华轿车的前盖上躺着,醉得不省人事。最古怪的是,他把一件雨衣当毛毯盖在身上,还在胸膛上摆了一个野獾的骷髅头。我说的可能真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人。”
“醉了?”莉丝又问。
“他没事。他迷迷糊糊的,路都走不了,我们把他关在局里的临时看守间里了。幸亏他是躺在车盖上,要是在开车,他的小命恐怕早就没了。”
这可不像是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