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对植村的态度便变得十分生硬。为了供他上学父亲卖掉了被隔开的零散田地,哥哥谦一也放弃了报考大学。可哥哥却说没事没事,反正都要继承种山。印象中自己似乎没有过感谢家里人的记忆。总期待着能出人头地,并且必须如此。这种类似焦灼的渴望使高中三年成为了透不过气来的沉重的岁月。
直接入t大,着实让自己扬眉吐气了一阵。立志成为律师,是因为某位著名记者所撰写的一篇冤案事件报告打动了自己。但到通过司法考试取得律师资格总共花了七年时间。房租、生活费、补习学校的费用,让父亲不得不将自己拥有的许多田地交到了别人手中。当结束两年的司法研修时,植村已经三十岁了。在曾经实习过的法律事务所担任了三年任职律师,调到涉外事务所后的第二年,与在那里一道共事的老大哥律师一起,两人在六本木的中心合伙开设了专门受理民事纠纷的事务所。
那时正值泡沫经济持续阶段,工作和金钱有趣地源源不断地涌来。植村迷醉而忘命地工作着。他要追回过去的时光。那些在潮湿的窄小的房间里只与法律书籍格斗的庞大的时间。它甚至也许可以追溯到远离父母以考上t大为唯一目标而忍耐的十五年的寄宿生活。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高额的报酬。公寓最高层的房间以及美丽的妻子也都作为与自己相符合的东西而到了手。他不断地用眼睛能看得见的成功的标志来填补眼睛看不见的内心的空白。
在被子里植村扭了一下身躯。
事务所的合伙人被警察抓起来是在前年春天。罪名是有挪用从破产管财人处收取不动产公司的保管金的嫌疑。他拿这笔钱去堵住了另一个漏洞。受委托而收受的欠款被黑社会势力硬掠夺而走,他当时正陷入必须填补的困境。植村虽然惊讶无比,但并不感觉如晴天霹雳。泡沫经济早就终结,兼顾替人收拾残局的不阳光的工作便增加了比重。可以说每天都走在踏错一步就会坠入深渊的危险的悬崖上。
事务所被警察搜查,电视新闻里重复播放着当时的镜头。
植村因为受到作为同谋的怀疑而连续几天被叫到审讯室。曾经担任着的十多家企业顾问的工作一下子便全部失去,顷刻间公司已摇摇欲坠。砍掉任职律师和事务员,大大降低收费价格地受理工作,最后甚至卖掉了居住的公寓而将钱投进了公司的经营,可到头来一切都成了泡影。在将黑封皮的法令集及一些办公器材搬出去的那一天,空荡荡的办公室一角,铺满灰尘的《冤案报告》孤零零掉落在那里。
同行中没有任何人对植村发出邀请。肮脏的印象是所有的事务所都忌讳的。对植村个人的评价也相当糟糕。以前所有的刑事案件的辩护他曾一概都不受理,因为如果被告的家里没有财力的话往往都会变成义务辩护。即使是民事案件,金额少的也是连瞧都不瞧一眼。一个只为金钱而动的律师。自己过去的所为,终于报应了回来。
植村开始自暴自弃。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又为了得到喝酒的钱而去做收债人的帮凶。律师会的纲纪委员会开始出动调查,接受惩罚处分只是时间早迟的问题。不得已亚纪子开始出去工作,靠做保险赚来大把的钱。有一次在闻到她头发上的烟味后,植村扇了她一个嘴巴。亚纪子哭着冷笑地嘟嚷道,我真是瞎了眼……
彻底完了,那时植村绝望地想道。自己瞎了眼,选错了结婚对象。从妻子嘴里出来的这一句话,比任何语言都更切中植村算错人生的要害。
植村凝视着昏暗的天花板。
藤见范夫的邀请,不仅拯救了植村,表面上还挽救了夫妇的婚姻危机。不用为生活发愁。若能将任职律师这一时代冠以的称呼彻底从脑子里埋葬掉的话,便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只要带着与常人同样的表情,每天按部就班地去工作的话,夫妇应该就此维系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