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柘植回到县警察局家属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7点多了。
四层顶头的一套房子,等着柘植的是铁门后边妻子美铃那张紧皱眉头的脸。
“我说老公……”美铃又要向他抱怨什么了。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柘植把美铃推到一边去,抄起电话的子机躲到里边的房间里,把自己反锁在里边。
美铃的牢骚话已经听腻了。最近这一个月的牢骚话是有关陶艺的。当上了家属委员会主任的警务科科长夫人迷上了陶艺,拉上其他警官太太一起去文化讲习班拜师学艺。美铃特别讨厌陶艺,因为她那漂亮的手指是她唯一的骄傲,用那么漂亮的手指弄陶土,简直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柘植对她说,那你就别去了嘛,可她说害怕遭到大家厌恶。那你就坚持坚持吧——拓植这么一说,她就沉默不语,过一会儿又突然撕扯自己的头发、摔东西。
刚认识的时候,柘植觉得美铃长得也漂亮,性格也温柔,第二次约会就向她求婚。柘植现在也不怀疑那时候自己完全被美铃迷住了。但是,结婚十年了,美铃不但面容僬悴了,而且动不动就抱怨这抱怨那,动不动就发无名火,越来越神经质。柘植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常想:这个女人是个好女人吗?十年前是不是仅仅因为她是前途无量的上司新堂的远方亲戚,自己的野心被煽动起来,迷上她的呢?而今,新堂已经是江河日下,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有一种押错了宝以后的后悔呢?
警察局是警察局,家庭是家庭。结婚的时候,柘植是打定主意这样过日子的,可是,现在全都乱了套了,现实也好,感情也好,全乱套了。
还是先工作吧。
柘植斩断纷乱的思绪,找出县议员电话号码簿,查到佐久间的电话拨了过去。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打搅您,实在对不起!我是县警察局的柘植。”
“哦,柘植啊……”佐久间的声音从一开始就有点儿抱歉的意思,“真不好意思,没打听出来。我直接找鹈饲先生问过了,他不但不告诉我,还瞪着眼睛反问我,问这个干什么?”
“是吗……那……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不要这么客气嘛!不过,从鹈饲先生的表情上来看,好像的确有些不妙,说不定他真要丢什么重磅炸弹呢。”
给佐久间打完电话,柘植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不管心情多么烦躁,他在办公室里是绝对不抽烟的。因为局长戒烟了,于是,警务部部长、秘书科科长,以及在局长身边工作的人们一下子全都不在办公室里抽烟了。
柘植一个挨一个地给保守派县议员打电话,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他又给一些觉得能说上话的在野党议员打电话,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柘植满脸愁容地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在准备晚饭的美铃回过头来:“老公……”
“嗯?”拓植有气无力地应付了一句。他觉得自己不想听美铃发牢骚的意思表达得已经够清楚的了,美铃还是凑了过来。
美铃把嘴巴凑近柘植的耳朵:“守夫在学校里好像被人欺负了。”
“什么?”
“那个欺负人的同学让他给背书包,还不让别的同学跟他玩儿……”
柘植全身都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儿子的房间。儿子没关门,弓着腰在那里玩游戏。
“守夫!”拓植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留着光头的守夫回过头来,怯生生地看着爸爸,也许是以为爸爸生气了吧。儿于守夫今年八岁,没有一点儿霸气,长着一张老老实实的脸。
柘植不知道跟儿子说些什么好。
世界真小啊!从小学到中学的九年间,柘植一直被一个长着毒蛇一样的眼睛的同学所控制,那种难以名状的胆怯和不安,跟眼前的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