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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院去了。

    母亲走后的现在,我知道自己该搬回来与生病的父亲同住。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父亲不希望如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在两年前开设的店,处于所谓的自行车运转状态——只要一天不开门就会倒,所以无暇分身。

    我的店是位于钵高山麓的“毛毛头(Shaggy head)”这家咖啡店。备有一千平方公尺的狗场,狗狗与饲主采会员制。若从老家往返要三小时。想到开店前后的准备工作及事后收拾,这个路程对我来说相当吃力。

    所以目前,我只好趁着工作空档可以抽身时,尽量多回来看父亲。

    有段时期曾三代同堂的这间屋子,虽然老旧但唯一的好处就是房间多。

    走进客厅,三天前还在的香案已被收起,只剩照片与白木牌位放在小柜子上。

    照片中的母亲很年轻,露出略嫌僵硬的微笑直视镜头。我没有合掌膜拜,只是站在原地对着母亲凝望半晌。心情明明很平静,却条件反射般地热泪盈眶。

    明知父亲不在,还是凭着惰性连二楼也找了一遍。不只是楼梯,二楼的走廊与地板到处都在倾轧作响。

    最后,我好歹还是敲敲门才拉开父亲的书房——其实也不过是有个大书柜的四叠半房间——的拉门。

    矮桌上放着装有烟蒂的烟灰缸。

    大约十年前,父亲费了极大的努力戒烟,结果现在似乎又开始抽了。是因为再也没有不抽烟的理由吗?

    桌边数册叠放成一落的,是保护全球儿童活动的相关书籍及剪报簿。父亲从年轻穷苦时便持续捐款给多个保护团体。他按期订阅机构刊物,自己也热心收集贫困及受虐儿童的报导与资料。

    小时候,我和弟弟曾因偷翻剪报簿被他发现遭到斥骂。仔细想想,那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被父亲痛骂。

    我打算在楼下厨房等一会,正欲关上拉门时,怱然发现房间右边壁橱的纸门,开着几公分的缝隙。

    那令我莫名在意。

    本来不到两公尺宽的壁橱,有一半被书架挡住只能拉开一边,因此里面应该只放了完全用不到的东西。

    在这虽然狭小却俨然是父亲圣域的房间里,趁着主人不在窥探隐私虽令我迟疑,但我还是走到壁橱前面拉开纸门。

    里面原本塞满大大小小布满灰尘的纸箱,但似乎被胡乱翻动过,如今已移了位。

    只有放在上层靠外侧的一个纸箱敞开,八成是父亲把这个箱子从深处拉出来翻动箱内物品。

    他究竟想拿什么出来?我俄然心生好奇,把手伸进箱中。

    但是出现的全是平平无奇的旧衣服,而且旧衣一旦拉出后立刻膨胀,再想按照原样塞回箱子时,又费了一番工夫。

    我只好把箱子搬到榻榻米上,窸窸窣窣地整理。这时从箱底出现一个旧手提包,是已婚妇女会用的那种白色夏季皮包。

    起初,我当然以为是母亲以前的旧物。

    然而,拿起来看久了,不知何故,突然有种莫名所以的不安笼罩心头。这不是母亲的东西,这个想法倏然闪现,连我自己也不知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压根没见过——却觉得眼熟。那种奇妙扭曲的感受,从陈旧泛黄的皮革以及锈痕斑剥的金属扣环,隐隐浮现。我不知怎地几乎要为之颤抖。

    我很想立刻将手提包放回箱子,牢牢盖上盖子,内心有种来历不明的心虚。但是我用手背抹拭冒汗的额头,以的确在颤抖的指尖轻轻打开扣环。

    手提包里只放了一个小小的和纸包裹,起毛的纸上,以薄墨写着“美纱子”。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出现的是一束剪下来约五、六公分长的黑发。我一阵悚然地起了鸡皮疙瘩。这简直是……对,就像遗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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