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洋平说得没错。不仅如此,我自己当时应该也是这么想。连这种事都忘了,可见我的看法或许根本就很可笑,一切都只不过是妄想。
“抱歉,你说得对。”
这次我坦诚道歉。
但是同时,我总觉得踩着父亲的凉鞋低头踽踽独行的母亲,当时眼里的东西和那种恐惧似乎截然不同。好像带有某种更黏缠不清的秘密气息……
“洋平,妈的事,刚才你不是才讲到一半,你把话说清楚。”
“可是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根本不相干。”
“无所谓,你说。”
“……外公还在世时,我们两人不是还睡同一个房间吗?我想那应该是你国一时的事,我半夜醒来微微睁开眼,看到妈坐在你的枕畔,就这样……看着你的脸。”
“然后呢?”
“嗯,然后,当时妈她,好像……胸前抱着枕头。”
“……”
“啊,看吧,你果然又曲解了,所以我才不想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你的意思是妈并不是要拿枕头盖住我的脸?”
“还用得着说吗?我当时心里纳闷着妈干什么只看你一个人,然后一边装睡,后来她就悄悄起身走出房间了。我觉得很奇怪,后来也再次睡着了。所以我只是因为你说妈被掉包,才忽然想起来。”
“妈为什么抱着枕头?”
“我哪知道,也许是睡糊涂了吧。”
“你仔细想想,你不觉得我们一家人有点古怪?”
“什么意思?”
“比方说,爸和妈几乎从不与外人来往。”
父母讨厌交际的情况不是普通严重,他们甚至与邻居除了寒暄之外,也几乎从不交谈。
“大概是夫妻恩爱,只要有彼此就满足了吧。”
洋平如此说道。但这时我想起一件事,我连那种琐事都没忘,一定是因为内心深处一直感到有点纳闷,才耿耿于怀吧。
“对了,你应该记得吧?爸爸当初买那个显微镜给你的时候,我记得那是国中的时候吧。”
某个周日,父亲带我们去难波的高岛屋百货的美食街吃午餐时,突然被陌生男子喊住。父亲反弹似地从椅子跳起。
之后从两人的对话中,连我也听出来那是很久以前父亲在东京工作时的同事。那人以兴奋的语气滔滔叙述他自己也在数前年离职继承家业,老家本来就在大阪,今天周日也如此四处跑业务。临别之际,还递上名片,邀请父亲改天一定要一起喝一杯。父亲说自己身上不巧没带名片,那人便取出记事本,抄下父亲报上的公司名称及电话号码。
弟弟与我面面相觑,因为父亲报上的公司名称根本就是捏造的,电话号码肯定也是假的。而且刚才买下那个弟弟隔着包装纸不时触摸偷笑的显微镜时,我还偶然窥见,他自西装内袋同时取出皮夹与名片夹。
那人走后,弟弟天真无邪地问父亲,为何要对人家说那种假话?但我却莫名地觉得,好像还是别问比较好。
那人以前偷偷挪用公司的钱是个坏人,所以最好别打交道,父亲这么说。他的额头冒着汗。当时我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偷用公款的该不会不是那人,而是父亲吧?如今回想起来,少有世俗欲望的父亲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
然而洋平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在高岛屋买显微镜给我的那天的事,我记得很清楚。你该不会是和别的记忆混淆在一起了吧?或者,是你的幻想与记忆夹缠不清。”
“胡说八道。”
“爸和妈的确有点封闭,但他们明明是典型的善良认真小市民。”
“那我问你,这件事你又怎么看?普通的父母应该会更想把自己青春时代的事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