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间隔一天体育节,两天后的星期四,午休时洼岛被电话叫去副院长室。
在三楼走廊,洼岛遇到同样被传唤的近田。
打开副院长室的门,看到身穿黑色洋装的并森良美带着念小学的男孩坐在长椅上,副院长则坐在有扶手的椅子上,和她面对面。
良美的态度与上次同拓磨一起来时明显不同,洼岛面对的是像刺猬般武装的紧绷表情和充满憎恶的视线。洼岛怀着强烈的戒心走到房间角落,拿起一把圆凳子,在副院长身旁坐了下来。
“今天并森先生的弟弟没空,并森太太带小孩一起来。并森太太还是怀疑会不会是麻醉失误,所以要求和施行麻醉的洼岛医师直接面谈。”
副院长似乎按捺不住,先起话头:“不,我绝对没有失误。”
态度必须坚决,洼岛心想。
“我无法理解,事情发生以后,我问过认识的医师,也在图书馆查过书。像这种手术后在走廊停止呼吸的情况,似乎以麻醉没有完全苏醒的可能性最高。”
并森良美压抑着情绪,以沉静的语调插嘴说道。
“麻醉已经苏醒了,我和护士都确认过。”
“不过,我听说麻醉时要使用肌肉松弛剂,有时候麻醉苏醒了,这种药还残留在体内。太专业的东西我不懂,但是听说使用解毒剂时,即使还残留有肌肉松弛剂,外观上也看不出来,是吗?在这种状态下,如果解毒剂先失去药效,就会停止呼吸。这就是解毒剂的使用方式有失误。”
良美仿佛在背诵台词,缓缓有序地说道,而且偶尔还瞄一瞄洼岛的表情,仿佛在确定这番话是否能发挥功效。
“这种说法不能用在并森先生身上,我事先确认过肌肉松弛剂业已失去药效。”
洼岛开始对良美搜集资料的能力感到害怕,直觉她不是可以轻易说服的对手,声调因而不自觉地提高了。
“但是,这件事只有施行麻醉的人才知道,不是吗?”
良美的反论是对的。
“嗯,没错。”
“我也很想相信医师的话,可是,我无法相信。解剖的结果不是原因不明吗?我也问过律师,律师说既然患者死因不明,医院就有义务证明没有过失,如果无法证明,就可以认定是有过失。”
“这太离谱了。”
“我认为并不离谱。”
洼岛察觉自己处于劣势。虽然他不清楚法律的细节,但很清楚对方处于有利的立场。
“我想,”副院长忧心忡忡地打断话。“这样下去恐怕会吵起来,并森太太到底希望怎么样呢?”
良美抱住坐在她身边、和她神似的男孩,先前的紧张顿然松开,悲伤的神情如同细浪般在她白皙端秀的脸庞扩散开来。
“我们只有我先生可以倚靠,我真的很想带着孩子跟他一起死算了。可是,不活下去又不行。如果我先生有投保还好,偏偏因为有十二指肠溃疡,不能用普通的保费加保,结果什么险都没保。而且,他才三十五岁,虽然拼命工作,也没什么存款。我先生是有个弟弟在,但他为生活已自顾不暇,我哪忍心向他求助。我在超级市场只是计时兼职,光靠这份收入,我们的生活很快就会成问题。”
“你是说要赔偿?”
副院长似乎已预料她会这么说,微微叹口气。
“我和不少人商量过,也有人要我打官司,说只要向法院控告,就会保存证据,我们便能看到病历之类的东西。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劝我,在控告之前先和医院好好谈一谈再说。我也这么认为。而且,真要打起官司,我们也挺麻烦的。”
良美的决心表露在脸上,她咬着唇环视副院长和洼岛。
“如果我们说我们没有任何责任,你还要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