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除了搬运急病患者外不会有别的人来,正好可以用来说话。
我坐在树丛里,对朝人说:
“你脸上的烧伤转移给我爸吧。”
想尽快让朝人的脸好起来,所以只能把伤转移给父亲了。如果大家对他脸上突然出现的火伤感到奇怪,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但是……”
朝人有些为难。看他这个样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我转开了视线,劝他道:
“没有其他办法了!你必须把这烧伤去掉,必须把它转嫁给别人。我们不能再这样吃亏下去了。”
我拉起朝人的手往病房的走廊走去。这期间,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和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男人一起上了电梯。是楼上病人病情有什么变化吗?我不知怎的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到达楼上的短短时间内,我一直想着父亲的事情。
即使他现在好好的,也不会来参加教学参观吧。老师说过,那是想让家长们看到孩子们在学校里好好地生活着的样子。但是对于我和朝人生活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想看到呢?虽然离参观教学还有几天,但我已经听说朝人的阿姨会缺席。
我们出生、在这个镇上生活、上学,这些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所谓吧。
电梯门打开了。到了父亲病房的楼层。一起坐电梯的医生冲了出去。往走廊里看去,一个病房前有护士在朝医生招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医生进的应该是父亲的房间。
我们从病房门口朝里看。护士和医生回头看到了我的脸。他们围绕在父亲的病床周围。
“你?”
我不顾医生的话冲进病房,第一次靠近父亲,看到了他的脸。我从没见他这么憔悴过,脸颊消瘦得深陷了下去。
那里躺着我所不认识的父亲。
之前所有的愤怒和憎恨都静静地消融了。我知道父亲死了。
不知为什么,我胸口涌起一股冲动,令我无所适从。没有人会为他的死感到悲伤,这样的父亲实在太可怜了。
生前,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拜他所赐,我的人生被弄得一团糟。但是,因为活不下去而边哭边喝酒的父亲是那样可怜,如果这时连我也弃他而去,那么他的身边真的就空无一人了。
虽然只是他的儿子,但我想我还是会悲伤。我抱着父亲的遗体哭了起来。本应憎恨的我现在却如此心痛。
我对身旁的朝人说:
“把之前转移到爸爸身上的伤口全都给我吧……”
只要借助他的力量就能做到。我实在无法让父亲遍体鳞伤地死去。
“对不起,我做不到……”
朝人摇着头转身离去了。
医生确认父亲已经没有了脉搏。他的手腕露在被子外面。当我看到他手腕的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朝人离开的原因。
父亲的手腕洁净无暇,一个伤口也没有。那里本应我很多朝人转移的伤口,但我却一个都看不到。
我掀开被子,解开父亲的睡衣。连谈话间听说的父亲肚子上的手术伤疤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我追了出去。直到这一刻,我都被朝人的演技骗了。他总是用长袖长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我从没想过要去看他身上的伤。所以长久以来我彻底弄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把自己的伤口转移到父亲身上。来到医院,他只是假装把伤口丢给父亲,而所有的疤痕和伤口仍深藏在自己体内。疼痛、苦楚和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