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木
我工作的工厂,主要好像是制作与金属相关的制品,听说总公司在别的地方,这里则是分散各地的工厂之一。早上,穿着作业服的人从周边聚集过来。到了一定的时间,一天两次,载满了铁矿的卡车就会抵达工厂。
说是工作,不过我做的都是不需要专门知识的简单杂务。有时候在工厂内洒洒水,拿刷子刷洗,或是搬运装在大袋子里的黑矿石。
为了检查铸成的铁的成分,必须切断这些铁块,有时候我也负责拆卸这个时候所使用的机械,再仔仔细细地清洗。这具机械上有个薄薄的圆盘状砂轮,使其旋转并笔直地压到金属块上,就能够削也似地把金属切断。被切断的金属产生的粉末与作业用的切削油,混合成漆黑黏稠的状态附着在砂轮上。只要一洗,水就会变得黑浊,表面被油膜包覆成彩虹的颜色。切削油的温热臭气,使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工厂的工作一开始是很愉快的。身为众多工作者当中的一名,进行劳动,让人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成了一个无名无姓的齿轮,仿佛自己消失了一样。这或许是一般人想要回避的感觉,然而我却为此感到平静。我只想埋没、消失在多数人当中,这样就好了。
此外,劳动者之间齐心协力的感觉也让我觉得喜悦。一开始看到我的绷带,工厂的同事都感到困惑。我说明绷带是“为了掩盖烫伤”,但是他们可能感觉到潜藏在我体内的早苗的孩子的气息了,露出了那种我始终无法习惯、彷佛看着怪物般的表情。
但是,在同一个职场一起工作到把作业服弄脏的劳动过程中,开始有人会微笑着对我说“辛苦了”。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救赎——对于一直逃避着社会、对融入社会已经完全绝望的我而言,这似乎随处可见的同伴意识就像福音。
就这样住在杏子小姐的家里,平日在工厂挥汗工作,假日陪伴阿博。我心想,或许我也能够获得这种任谁都可以拥有的平凡生活吧。我好想哭。时间啊,请不要再走得更快了。我在心中这么呐喊。
但是我自己也注意到了。我的呐喊将成为徒劳的空响。
那是我开始在工厂工作,过了一个星期的时候。也就是不久前的星期六。
上午,我在小型熔矿炉附近搬运货物。工厂很阴暗,天花板很高,我搬动货物的声音在广大的空间里回响。沙尘覆盖地面,放在角落的铁板废料等都生锈了。说是熔矿炉,也不是多大的东西,直径大概比我的双手张开还要小吧。
我一个人在二楼工作,从那里可以看到底下的熔矿炉里面赤红灼热的液体,周围只有简陋的扶手。大家靠近它旁边的时候都会很紧张而且小心翼翼,因此听说目前为止还未发生过事故。
熔矿炉里头是个无法想像的世界,望着它,我感受到如同窥见地狱一角般的冲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被高温熔化的金属自内部灼亮地发光的模样,既恐怖又美丽。那种高温拒绝所有的生命,我想,干脆跳进里面,或许我也能够死掉。
实际上,我想过要进入熔矿炉,断绝自己的性命;但是如果即使如此我还是活了下来,一想像起将完全成为野兽的自己,我不敢胡乱尝试。我绝对不能连大脑这个灵魂的位置部拱手让给早苗。
我默默地工作的时候,背后传来叫唤声。我回过头去,两个男人站在那里。
“你就是夜木吗?”
我点点头。出声叫我的人穿着体面,他的打扮与工厂格格不入。他们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我请教他们的名字,叫我的人自称秋山。这是我第一次实际见到他,但是我知道自己是托他的福才能够在这里工作,所以我为了他把我安插在这里工作的事道谢,向他行礼致意。
另一个人与秋山相对照,是个高个子而强壮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冷笑,自称井上。
“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