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八点左右,天空开始飘雨。蒙蒙的细雨,即使把手伸出车窗好一阵子,也不太能够感觉出正下着雨,但视线却变差了。我摇下车窗,继续监视。
两个人一起跟踪,就可以闲聊打发时间,一个人,就必须呆坐在车里对抗无聊和睡意。既不能听收音机,也不能听音乐,更不要说看书了。
然而今天晚上,却不至于太无聊,因为我一直都在想七惠的事。
没有声音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光是不能打电话,已十分不便。但她在家里装了电话,是为了接外面打来的电话吗?或者她请朋友帮忙,事先在录音带里录好一些话,以便生病或发生意外时用?发生意外时,只要按下录音机的按钮就可以求救了。
她的父母、兄弟在哪里?做什么?即使没有身体上的障碍,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生活就够令人操心的了。难道她的家人过世了?
她说她是幼儿园老师,她是如何工作的?她听力没问题,可以弹凤琴给孩子听,也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也许她教的是和她一样有障碍的小朋友。
三村七惠完全不让人觉得悲情,她活得很自在。即使她内心有不安和恐惧,她也并没有退缩。也许是因为她个性坚强,也许是她所处的环境使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想象——她还算是幸运的吧。
幸运。
不,那是应该的。如果无法让身体有障碍的人安居乐业,那就是国家的耻辱。
遭遇车祸,生病,或者只是年纪大了,人都会变得脆弱。想要活下去,得有很多支持才行。像我这样,没有结婚而年岁渐大,总有一天需要受到社会的照顾。这并非事不关己。
这个国家可以制造出用电力打蛋汁的机器,为什么不充分运用技术为真正“需要方便”的人提供便利?为什么要一味引导那些天才去埋头研发让人偷懒的用品,却对只需要一两件机械或动力辅助的残障朋友视若无睹?假设视讯电话可以早日普及化,可以为听障朋友提供多大的方便啊!
我是遇到三村七惠才开始思索这些问题的。遇到她之后,要是对她没有任何好感,想必我也不会去想这些事,肯定觉得这种事轮不到我来操心,会有人想办法的。
绵绵细雨中,只有第二日出庄的灯光微微发亮。
织田直也生活在那个屋檐下时,对七惠来说,他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透视他人内心的能力。
七惠不需要使用手语,也不需要白板,就可以和他“交谈”。他们可以真正做到自由自在地谈笑风生,理所当然地“交谈”。即使有着一墙之隔,当她遇到麻烦时——哪怕是再小的事,小到打不开瓶盖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定能立刻察觉到,及时伸出援手。深夜,当七惠不得不独自从附近的车站走回家时,不需要打电话,他就会去车站接她。一个在遇到意外时无法大声呼救的女人,绝对比正常人更害怕走夜路。七惠曾经很放心地倚重直也的帮助吧。
如果他真有特异功能,就可以为七惠做一切的事,可以真正地帮助七惠。
然而他并不希望大家知道他有特异功能,虽然他很担心七惠,却断然离开。
稻村慎司知道这件事吗——我开始思索起来。如果他知道有七惠个人,或许他不会这么做。他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帮助直也,一起寻求出口;但他们意见不合,其中的原因是织田直也还有个三村七惠……
这时,第二日出庄的门口撑开了一只红色的雨伞花。当雨伞微微倾斜时,我看到了七惠的脸。只见她张望了一下,便迈开步子。我坐直身子,紧盯着她,浑身僵直起来。
她径直朝停车场走来。
红色的雨伞靠近了。或许是因为下雨,气温降低的关系,她换下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