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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醉 玄月 本尊之神
;四

    之后,舍松虽然继续待在上总屋,却不大相信大老板说的事。他认为那是老人家的胡言乱语,只是想说说自己昔日的辛劳罢了,说他也曾是学徒。

    然而,尽管是这么想,舍松心里也觉得那故事安慰了自己。他觉得很讨厌,好像掉进了大老板的手掌心。

    再说,佣工的辛苦一点也没变。

    此时正值七五三节,为了庆祝小姐的七岁节日,上总屋的里屋不但有皮外褂师傅前来祝贺,也有人送来一桶桶的喜酒。连续几天都很热闹。仅是用眼角的余光瞧着这些光景,便觉得寂寞和悲惨。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月底时,舍松突然想到土仓房看看。不是去求救,而是去确认,去拆穿那个骗人的鬼话。

    不可能有上吊神。怎么可能有?等确认之后,舍松打算再度逃离铺子。这回不打算回家了。到其他地方生活,只是养活自己的话,应该没问题。就算当乞丐,也总比现在过得好、吃得饱。

    那晚飘着小雪。舍松蹑手蹑脚穿过走廊,从怀里取出木屐下到后院,朝土仓房走去。

    土仓房的墙非常白,静静地伫立在眼前。舍松的脚趾冰冷,双手也冻僵了,—头的雪花。

    土仓房四周的墙上绕了一圈钩形壁钩。不知是不是雪光的关系。舍松觉得灰白的泥墙上,壁钩的黑影像是浮在半空中。

    里面不见上吊神,当然也就不会有那张笑脸。

    舍松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好,准备逃走吧。这种铺子再也待不下去了。我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这时背后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舍松回过头去。

    就在他回过头去的那个瞬间,吓得他寒毛直竖。

    土仓房最前面的那个壁钩,阿妈,舍松的阿妈挂在那儿上吊了。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扭曲的脸,显得十分痛苦,她手指弯曲,双眼通红地凸了出来,眼皮半阖,翻着白眼。

    刚刚那个声响是阿妈的草鞋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层薄薄的雪花下是一只鞋底磨破的草鞋,鞋尖朝着舍松。

    舍松声音嘶哑,跑向土仓房,跑向阿妈的身边,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头狠狠地撞上了坚硬冰冷的墙。

    舍松抬头—看。壁钩上没有任何东西。

    (是梦……)

    舍松全身无力。耳边又响起阿妈的哭声——你要认真做事,就当救阿妈—命。

    就当救阿妈一命。

    (要是你撑不下去了,大家只有去上吊啊!)

    不能逃走,我已经不能再从这铺子逃走了。

    仿佛有一股力量贯彻脊椎让他挺起腰杆,舍松第一次这么觉得。

    之后,舍松成了上总屋最年轻的伙计。那是他十八岁的事。同时改名松吉。

    那年春天,大老板以百岁的高龄寿终正寝。

    松吉不动声色地对铺子的所有佣工进行探问,调查有无其他人自大老板口中听过“上吊衣尊神”的事,可是没有问出什么结果。连大老板手上有稀奇的挂轴一事都没有人听说,那就更别说画着上吊男人的挂轴是上总屋传家宝这事了。

    那时大老板让他看的挂轴到底在哪里?

    大老板过世后的某天夜里,许久不曾到土仓房的松吉去了土仓房。

    不用说,壁钩上根本没挂着任何东西。

    松吉内心深处缓缓地涌出宛如甜酒酿那般甜蜜的笑声。

    看来那时的自己果然上了大老板的当。

    可是,双亲和兄弟却也因此免于走上绝路。

    “人口贩子船,于海面划行……”

    松吉小声地哼着歌,脸上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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