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深川北町地处小名木川与大横川交会处,近新高桥。铁瓶杂院便位于其中一隅。北町南北狭长,铁瓶杂院偏南,沿小名木川畔而建。面向大横川边的大路,有两栋二层楼的三户连栋杂院,每户门面二间。三连栋杂院南边,即最接近新高桥处,是一栋二层楼的独栋楼房,管理人就住这里。后巷是一栋每户门面一间半的十户连栋杂院。这栋后杂院,西侧背藤堂和泉守宅邱而建,与宅邸间隔着一条引自小名木川的水道,一年到头总是湿风阵阵。但往来于小名木川贩卖熟食小吃的船只也能通过这里,自然有便利之处。
铁瓶杂院当然是泛称。这块地约于十年前盖成现在的杂院。落成之初称作北町杂院,是缘于当年后杂院公用井初次淘井时,不知为何,在不怎么深广的井底挖出两樽锈红的铁瓶。之后,众人便管这里叫铁瓶杂院。
铁瓶杂院的地主是筑地的凑屋总右卫门。凑屋是经手鲍鱼、海参、鱼翅的盘商,也在筑地有间店,总右卫门不但另有好几块地,在明石町也开了一家名字威风凛凛的料亭,叫“胜元”。总右卫门既不是世代家传的地主,究竟如何发迹的也不为人所知。传闻说他之所以能起家致富,主要是靠偷放高利贷。人们私下谈论,说铁瓶杂院这块地也是高利贷的抵押品。真要说起来,乃是由于身为筑地的地主却在远处的深川有块地,而使整件事显得有些内情;且在铁瓶杂院之前,原处是一家大灯笼铺,有段期间突然经营不善,把房子和店面都卖了,因而背地里相信这个传闻的人不在少数。
话说回来,地主是谁也好,背后有什么情由也罢,与镇日在此的铁瓶杂院房客几乎不相干。对这些人而言,比起名主、地主,平日接触最多的管理人才是重点所在。而管理人久兵卫在铁瓶杂院盖好之前,正是“胜元”的掌柜之一,多年来为胜元卖命,一把算盘打得飞快,待客身段柔软,用人手腕灵巧,被店里视为重宝。
江户城的町人自治组织有明确的阶级划分。位于顶点者为“町年寄”,这是东照神君家康公入国以来立下的制度,代代由樽屋、奈良屋、喜多村三家世袭担任。其工作极为重要,如传达町奉行所的命令,受奉行所之托进行种种调查,开拓、划分新地,征收并上缴租金、税金,可谓市政之钥。此职司无俸禄,主要收入来自出租、拜领土地所征收的租金。由于金额庞大,此三家富有殷实之处,非一般旗本能及,也允许冠姓。
町年寄三家之下设有“名主”。有家康入主江户当时便家名显赫的“草创名主”,其次为历史悠久的“古町名主”,再有资历最短、于江户城开拓发展之后才登场的“平名主”。资格虽有高低之分,协助町年寄管理市政的职务不变。即,为统治江户居民,光靠町奉行所人手不足,于是有町年寄制度;光靠町年寄人手不足,于是名主制度应运而生。名主并非由町年寄遴选任命,而是各地区自然而然地推选出适任人选,但定制后,便与町年寄同样成为世袭制。
名主为管束町之职,管束的是该町的地主与屋主阶级;而在这些人之下,还有向地主、屋主承租土地、店面、住屋的人们,因此地主与屋主便须协助名主管束、监督租户——形式如此,但随着江户城的扩大,人口增多,单凭地主屋主应顾不暇之处也大为增加。于是,便出现了代替地主屋主,担起收房租地租、监督承租人工作的人。这就是“管理人”。有时也称为“家主”、“家守”、“大家”。
因此,管理人本身并非屋主或地主,只是受雇于他们的人。一如地主、屋主并非制度,管理人的身分亦非由制度决定,更无世袭制。只不过,管理人的工作不仅止于照顾租户,代为组织本应由地主组成的五人小组自治制度,辅佐名主营运市政才是重点所在。说起来,管理人虽是位于以町年寄为顶点的自治三角形最底部,实则越过地主屋主阶级,与名主共称“町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