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井筒平四郎之妻以貌美闻名。
平四郎本人倒是认为“年轻时美是美,现在可差多了”。
细君同样有个身为同心的父亲,也同样是在八丁堀宿舍出生长大的。只不过,双方的父亲虽似乎有所交流,但一个在北町一个在南町,两家人倒是没有往来,直到婚礼前,平四郎连见都没见过她一面。不过,听说是个美人,感觉自然不坏,心里也怀着期待;及至见到本人确实是个美女,心情就更好了。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细君是家里第三个女儿。上面两个姐姐也个个都是美人。不,都曾是美人。长女招赘以继承父亲的职位,次女嫁到商家。因此平四郎有个同为八丁堀同心的连襟,却仍是一个南町一个北町,再加上职务属性相异,平素也几乎见不着面。听说这位连襟长于算盘,所做的工作必须窝在町奉行所里,埋首帐册之中。借此追缉恶质的高利贷,或不时对那些靠借大名钱而大发利市的大商家泼泼冷水,好生修理一番,似乎相当能干。这时世刀剑无用武之地,算盘上的工夫倒趁势当道。平四郎拔着鼻毛频感佩服,心想往后或许像这类出人意料的公役才能名留青史也说不定。
说到算盘,小时候拿两把算盘翻过来绑在脚底下,在家里廊上飞滑冲撞时被父亲逮个正着,还以为铁定会劈头挨轰,不想耳垂突然被扯起,直接扔进仓房,这可是平四郎的切身之痛。因此,他对算盘没有好印象,事后也不想再靠近。光听到算盘珠子啪嗒作响,耳垂就会痛。
次女嫁到佐贺町一家名为河合屋的染料盘商,丈夫据说是个古板规矩的人物。他俩共生了五个孩子,平四郎还记得听细君说过,二姐一定忙得昏头转向,片刻也不得闲。不过,这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过了这些年,孩子们不用照管也会自然成长,到这时应该已能帮忙生意和家事,或许反倒落得轻松。这倒是挺令人羡慕的。
平四郎与细君之间没有孩子。因此,一提到井筒家后继应当如何,一族间的气氛便极为凝重。细君刚嫁来的那五年,立场似乎相当难堪。“与力同心的职位本就仅限一代,担心后继无人对上头反而是逾越之举。”当平四郎提出这个正论,却只换来一阵白眼。八丁堀向来重视约定成俗与惯例,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的。
不久的将来,平四郎与细君必须收一名养子,且得在平四郎垂垂老矣之前安排妥当,否则这对井筒家来说就有些不妙了。因为即使是身为非世袭职的武士,也一样禁止临终前才收养子。于是,平四郎到了四十岁,这类事情便不时找上门来。至于是从哪儿找来?自然是远亲近戚之中。养子这码事可不能在街上看中意了就带回来,得从血亲当中挑选。
平四郎的两个兄长老早就离巢各自成家、有了孩子,有的甚至连孙子都有了。无论是哪户人家,继承人只要一个就足够,因此一般人家总是有孩子多出来。虽想着不必生那么多个,但要知道孩子夭折之事常有,没过七岁不算数。孩子得了风邪会死,得了痲疹会死,得了天花会死,泻个肚子也会死。不能没有继承人的武家连一刻都大意不得,须事事小心、步步提防。即便如此,阎罗王定要带走的也留不住,只好多生些预备起来。但若全都平安长大,这下反倒又嫌多。这话说得也太直了些,但这有什么,平四郎自己就是那平安长大多出来的人,并无意冒犯,不过就是说说自己罢了。
兄长们似乎也各自考虑着,想把多出来的儿孙送到井筒家当继承人。他们俩都一样,不是心机深重之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任谁都瞧得出,他们心里盘算着要把将来没啥指望的儿子孙子推过来。稍微有点骨干才气的儿孙,早从发现自己的多余起,便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卖剩的萝卜糠心多,这原是世间的常理。
不过,这时平四郎又想到自己。他自己也归在糠心那一伙,这些年来,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