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因为一大清早的缘故,新宿车站人潮尚未涌现。
裕一穿过熙来攘往的人体前行。萤光色的制服令人感到空虚。明明打扮得这么显眼,却没吸引半个人回头。
步行一阵,裕一改走在路人缝隙之间,留意别触碰到人,因为穿透他人身体时的那一瞬间,会感到异常不舒服。
他在西口出口的剪票口反射性地想拿出钱包。然而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投钱或取票,于是紧跟在别的乘客身后,通过自动剪票机。
当他搭乘中央线眺望窗外风景时,也不感到怀念。或许是因为死后马上被送回这个世界,总觉得自己去世只是几天前的事。
一大早的下行电车上很空旷。裕一故意在车厢中走来走去,但是没人抬起目光。他在心里大叫:“谁都好,发现我吧!”
裕一在西荻洼车站下车后,笔直朝家走去。高冈家的透天厝座落在杂乱无章的住宅区中,徒步二十分钟。是任职于中央政府机关的父亲,于十五年前妹妹出世时购买的中古屋。当时,裕一在念幼稚园。他记得从政府机关的官舍搬到透天厝时,自己高兴得又叫又跳。父亲每次喝酒,都会后悔自己在泡沫经济房价最高点时买房子。
拐个弯,就看见那间小房屋,他发现已是幽灵的自己竟心跳加速,似乎唯有情感变化与伴随而来的身体感觉和在世时无异。他走到大门前,抬头看两层楼的房子。
当他开始思考要怎么进入家中时,大门打开了。裕一当场僵住。从屋内出来的是父亲,今年四十九岁,公务员,戴着黑框眼镜,原本福态的体型,整个瘦了一大圈。他微低着头,所以看不见表情。
裕一看了手表一眼,七点二十分,离上班时间还早。父亲手上拿着木片、螺丝起子和黏着剂,身穿白衬衫长裤,看来不像要上班的样子。
裕一看着父亲要做什么,他开始卸下门口的门牌。
裕一失声叫出。当然,他的叫声应该没有传入父亲耳朵。父亲不晓得儿子的灵魂盯着自己,专心投入手边的工作。他拆掉原本写着一家四口的名牌,换上只写了三个名字的新门牌。
“爸爸?”裕一试着叫父亲,但是父亲没有反应。裕一走到父亲身旁,盯着他的脸说:“爸爸?”
父亲眼睛下的眼中泛泪。裕一首次看见父亲哭泣的模样,大受打击,顿时说不出话来。换好名牌的父亲,最后左右张望附近一眼,视线从身旁的儿子身上扫过。裕一追在走向玄关的父亲身后。
裕一在大门关上前冲进屋内,他站在狭窄的玄关,闻到从厨房飘来的味噌汤香味。肌肤感觉到自己家的气氛,和生前一模一样。
“结衣!”
裕一听见有人叫妹妹名字,母亲从厨房的门帘钻出来。裕一大吃一惊。母亲的感觉和以前截然不同。她明明才四十五岁,却显得蓬头垢面、肤质粗糙、目光无神,一脸失魂落魄。
“结衣!起床了!”母亲从楼梯底下大喊。
“今天是第几天了?”从厨房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她这一个礼拜都没去上学。”母亲答道。
“学校老师怎么说?”
“暂时观察她的情形看看。”
“这老师真不负责任。”父亲气愤地说,“如果考不上学校的话,老师要负责吗?”
听见这句话,裕一只觉一阵思心。
“你带她去学校!”父亲说。
“今天就算了吧。”母亲小声地说,回厨房坐上餐桌。
父亲只是看似心情不悦地低吟,没有多说一句。
看来是妹妹拒绝上学。裕一大感诧异,她明明参加排球社,是个个性开朗的家伙。难道是哥哥自杀,对她造成了某种影响吗?
裕一上楼,三间三坪大的房间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