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明明是在深山里,实际走起来却花不到二十分钟。
山路的尽头,有一扇用两块旧木板围成的门,门上了锁,挂着写了“土地出售”的牌子。跨过那扇门走了一阵子,看见一栋四周杂草丛生的两层楼房。祖母去世时,裕一听说父亲将这间房子卖了。大概是找不到卖家,所以没有人管任它空着吧。
救难队员戴上夜视镜,确认房屋四周,没有人的动静。裕一到变成一般树林的橘子园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
四人累得快动不了,回到门前,步履踉跄地当场坐下来。八木、市川和美晴都没说半句话,只是茫然地从高岗上眺望夜空下的热川城镇。不知是不是高级公寓,他们看见了三栋造形各异的大型集合式住宅。一旁还有度假别墅。明亮的灯光从几扇窗户透出来,令人感到人的温暖。
今天已经过完了,变成五月三十一日。自从救难队员回到这个世界,到今天正好过了七周。浑然忘我的四十九天内,一心只想着抢救企图自杀者。裕一拿出破旧不堪的无线随身移动便捷即时呼叫紧急联络振动传话手提语音电动机。浮现在荧幕上的抢救人数,仍然停在“99”。
四人看着集合式住宅的灯光一一消失,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直到约凌晨两点。
“喂,”宁静的空气中,响起八木的声音:“一路努力至今,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市川问。
“对这个世界绝望的人心中,包括生前的我在内,想自杀的人害怕的是面对未来。一心认定将来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但是啊,没有人能预言未来。就连诺斯特拉达穆斯的世纪末大预言也不准确。换句话说,我想说的是——”八木的视线在空中游移,思考该怎么说下去:“既然未来充满变数,所有人的绝望都是一场误会。”
这句话大概可称之为名言。
“我们已经尽力了。”
“嗯。”市川说,“接下来无论结果怎样,我都无怨无悔。”
“你在说什么啊?”美晴安慰他,“既然未来充满变数,就还有可能性。”
裕一打从心里感到佩服,他们多么坚强啊。
这时,从深夜里寂静的远方,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裕一反射地起身,戴上夜视镜调高放大倍率,在下行马路上的树木之间,隐约看见计程车缓缓朝这里靠近。
“来了吗?”八木问道。
计程车停在半路上没有铺柏油的地方,离裕一他们的所在之处还有数百公尺之遥。裕一担心会不会是别人,但是从打开的车门下车的是身上亮红灯、身体持续晃动的父亲。
父亲下班后仍穿着西装。计程车离去之后,他垂头丧气地伫立在原地。裕一看见他这样,忍不住跑了起来。他气喘如牛,一口气冲下砂石路,大叫:“爸爸!”但父亲当然听不见他的叫声。父亲抬起头来,他的视线穿透儿子的身体,望向大门。
裕一站在父亲面前感到他的体温。养育自己长大、天底下唯一的父亲。裕一注视着父亲的脸,自杀时的怨恨被驱逐到脑海角落。他心想,父亲才是全家人的骄傲。光是说出父亲任职的政府机关名称,身边的人就会送上充满尊敬的眼光。托父亲的福,我们家人总是受到良好的待遇。
八木他们追上来,围着这对父子。
“监视他。”市川说道。
裕一点点头。父亲不可能有外遇,他之所以丢下家人不管,是为了社会、为了日本而拼命工作。一定是妈妈误会了,裕一如此心想,进入父亲体内。
父亲的精神状态处于重度忧郁症。然而,裕一抱持希望。这样总会有办法。大家至今救了几十名忧郁症患者。
那么,导致父亲心情抑郁的是什么?是儿子自杀吗?裕一做好背负罪过的心理准备,凝眸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