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妓女金珠
。在1999年那个漫长的雨季,假如有人打着伞站在沧州郊区的桥上,会看到一个破房子里有位妇人用塑料盆接漏到屋里的雨,她的孩子在床上啼哭。
金珠有时还会到那旅店里卖淫。
2000年7月30日晚,下着大雨。车老板的旅店里来了五个客人,其中的一个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另外四个衣着奇特。
他们要了一桌子菜,大吃大喝,酒足饭饱之后,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很胖,脸上写着卖淫,手上写着失业,左边屁股写着贫困,右边写着无知,张开嘴就可以看见肚里的饥饿。
她就是金珠。
金珠在一张油腻腻的凳子上坐下,毫不客气地撕开一只鸡腿:“哎哟,馋死俺了,很久没开荤了,没生意。”
一个黄牙齿的男人将金珠搂在怀里,揉着她的乳房嘿嘿笑着说:“这回让你吃个够。”
这个男人就是丘八,旁边坐着的依次是周兴兴、铁嘴、屠老野,墙角的破沙发上躺着山牙。
丘八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耍个游戏。这个游戏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坐怀不乱,黑话叫打波。就是让一个妓女坐在客人怀里,百般挑逗,谁家伙硬了,谁罚酒三杯。”
游戏开始。
金珠的小嘴油嘟嘟,金珠的大腿肥嘟嘟。
她坐在周兴兴怀里,慢慢扭动屁股,眼神迷蒙,风情万种。很快,她说:“硬了,喝酒。”
她坐在铁嘴怀里,吞吐着蛇的芯子,身体上下地动,轻轻喘息。一会儿,她说:“这个,也喝酒吧!”
她坐在屠老野怀里,慢慢掀开自己的衬衣,把屠老野的手按在那两朵莲花上,她闭上眼睛,很陶醉的样子。过了不久,她嘻嘻一笑,说:“老家伙,快硌死我了!”
一轮下来,只有丘八没硬。金珠用鸡骨头敲着丘八的脑袋说:“今晚,我和你睡,他们三个都是大坏蛋。”
丘八哈哈大笑。
“怎么还有个喝醉的,”金珠看见墙角躺着的山牙,她站起来,啃着鸡骨头,扭着屁股走过去,说,“这个也不能放过。”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放慢,停住了。
山牙半睁着眼,努力地抬起右手。
他的眼中流出泪水。
金珠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大!
山牙是金珠的父亲!
20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山牙在那个叫金台村的村口对自己的女儿说,我马上回来。
20多年过去了,他目睹了一个妓女的皮肉生涯,这个妓女就是他的女儿。
这个临死的人说话很吃力,断断续续的,我们实在没有心情真实地叙述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遗言,在这里就完整地转述一下。他死前对周兴兴、屠老野他们交代了一件事:你们去洪安县,在城西有片桑树林,你们把一条红色的丝巾系在最粗的那棵树上,那树下有我埋的东西,一些钱,你们分一半给金珠。第二天,你们去城东小井胡同,就是那条死胡同,有个人会从地底下钻上来,他会带你们去找高飞。
我们以后不再有机会谈论车老板了。大概在山牙死后的第二天,有个穿一身白色孝服的女人在半夜进了旅店,出来之后,车老板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咽喉处有个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