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极深,丁日昌知道此事后,先将儿子痛打一顿关了起来,发急书请李鸿章出面斡旋。本来李鸿章已经准备向水师的元老新贵杨岳斌、彭玉麟、李朝斌、黄翼升等人求情的。但此时的两江总督马新贻从中插了一杠子。
若不从人情来讲,单说法度,那苏州地面上的事,两江总督马新贻是有权利也有义务来管的。他对丁日昌在江苏与自己争权早就看不惯了,如今有机会给他上嚼子,哪里会放过?于是,不留情面,公事公办,将丁家公子破坏风纪、酿成刑案的报告递到北京。这边丁日昌已经用五千两银子将苦主摆平,就等着水师那边卖李鸿章一个面子两边讲和了。马新贻来这么一下子,让他很是被动。丁惠衡闻讯,畏罪潜逃。后来,费了好大的劲,又花了不少银子,才找一个替罪羊(直接用刑的亲兵)销案,又将几个在场的家丁当场杖责。这才将此案平下来。但丁惠衡从同治八年腊月初七逃走之后,一直不知去向。直到八月初一,就是马新贻被刺后的第五天,才回到苏州。
那么,丁蕙蘅把一腔仇恨都集中到马新贻身上,用重金蓄死士杀马报仇的事,也并非没有可能。禀帖最后说:“江苏巡抚丁日昌之子被案,本应归马新贻查办。马新贻秉公处置,致有此变。闻此言者非吾一人,吾所闻者亦非一人之言。京师已有所闻,江南必有确实公论,望大人明查。”
张之万道:“我知道你屡受督责,压力很重,想尽早将此案完结。不过,结了此案就真能万事大吉了么?这个案子背后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也知道此案可能背景复杂,查的太深了对已不利,但既食大清的俸禄,身为朝廷的命官,受命于上,来查这个案子,就决不能马虎了事,不了了之。”
张之万心道:这肯定是被马新贻的那帮亲信催的急了,又受了上面的督责,沉不住气了。倒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挤兑我。轻轻笑一笑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那我就挑开来说吧。”
“大人请讲。”
“这个案子查清了,你就真能交差了么?还是那句话,结了此案,不代表万事大吉,而是麻烦事才开始。你想想,这案子可能是怎样的结法?其一,真象张文祥说的那样,马新贻是杀友占妻。那么,袁保文、孙衣言等马新贻的人会怎样看你?不但不会感激你,反会恨你将马新贻的名声玷污。风传的马新贻渔色负友之事因你而得到证实,你又将身处何位?堂堂朝廷一品大员,作下如此之事而遭刺杀,大清的脸面又被置于何处?老弟呀,你这不是一竿子捅下一个大马蜂窝来,将来挨蜇的不是你又是谁?”
“这事如果是张文祥胡乱招供的呢?”
“听我继续说。第二种结案可能,便是你我都认为可能性很大的湘军首领。那么这个人来头有多大?涉及到谁?你我都不清楚,我们在明处查来查去,他可是在暗里头看着咱们呢。查案之中,一不小心做了马新贻第二,你说值不值。就算是查出来了。这个人如果是朝廷不想惩办的人呢?你我将被置于何地?若是逼反湘军,你我又算是功臣呢还是罪人?再说其三,就是这个无头禀帖。事涉江苏巡抚丁日昌。丁日昌的底细,你我都清楚,若真是他儿子做办的,免不了要将他的儿子丁蕙蘅法办,丁日昌也可能降职或者撤差。那么你我将来如何面对李鸿章,丁日昌未来重新启用再入朝堂的时候,你我又怎么处?这官官相互的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我所说的这三个结果,仅仅是目前所能够预料到的。它背后的原委到底是什么?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查出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你知道么?若这样一步步查下去,不知在什么地方一步失足,便会跌落在万丈深渊中,不仅粉身碎骨,甚至也可能会像马新贻这样,背上许多洗不掉、辩不清的秽名恶声。你我不可不谨慎啊。”
魁玉听得呆呆的,好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