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里做官只为钱,只要有钱哪怕他不动心,怎么送不得呢?”
陈鲁道:“这收钱也分明收和暗收两种。明收就是逢着佳节寿日,恭贺拜见,光明正大的送过去,别人也说不得,也算不得受贿;暗收则是并没有名目,只在私底下收了为人办事,虽然并非没有人知道,却也不能让人拿住证据。
“收钱还分着长收和短收两种。长收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平日里就把他喂饱了,关键时不用送礼也使的上力;短收就是临有事时,着急抱佛脚,烧供香,给钱办事,公平交易。
“胡学台向来喜欢明收和长收两种。所以官场上倒认为这人做事光明磊落,因此得了不少清名。你现在临时送银子过去,恐怕不妥。说不定还会把事情办糟。好在嘉兴知县罗子森是他的学生,与胡学台明送和长送了不少东西。只要打通了这个关节,或许能有些作用。”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定下由陈鲁出面替刘锡彤送给罗子森五万两银子。虽然罗子森作官的嘉兴县是个富县,平时捞的油水也不少,但仍是挡不作五万两银子的诱惑,当下便收了。又去找了两个候补知县顾德恒、龚世潼,许下了二万两银子一个。凡是候补官儿,大都是穷官,哪一个不爱银子,何况是两万两,喜的眉开眼笑。最后到宁波去见了知府边葆诚,也花了四万两银子说妥。这中间托门子找路子又花了近万两银子。一切就绪,仍回到杭州,只待提审杨乃武。
但胡瑞澜自来到杭州之后,却以案情复杂为由,奏请缓审,直到六月初仍不过堂审讯。一时间众议纷纷,传言纷起。胡瑞澜这么做,其实正是他作为官场老手,手段阴险圆滑的一面。
胡瑞澜到浙江审案,先来个“只拉弓,不放箭”。一方面让别人看一看自己对此案十分慎重,绝不枉法贪脏,不收一两银子;另一方面却让自己提拨起来的几个陪审官狠狠的捞上一把。以后也不怕这些下属们不吐出一些来孝敬自己。这是其一,其二是这个案子的主犯和关键证人都已反口。若是直接去审,恐怕要重蹈杨昌睿的覆辙,必须想一个稳妥的方法,一下子将此案钉的死死的,钉成铁案如山才算永无后患。
六月十一,胡瑞澜将浙江巡抚杨昌睿请到自己的行辕。杨昌睿见了胡瑞澜笑道:“胡大人做了钦差,兄弟连面都难见上一次。总算今天把我叫过来了,不知有什么事?”
胡瑞澜让了座,皱了眉头道:“杨大人,这个案子可是难办的很。我实在很难为你圆场啊。”
杨昌睿听他话不对,急忙道:“胡大人,此案两审一议,已经定案。复审之时犯人翻案亦在常理之中,如何难办?”
胡瑞澜斜眼看看杨昌睿道:“你呀,还和我在这里装糊涂。杨乃武之案漏洞百出,证据不足,怎么不难办?和你说句实话,别的漏洞老哥我尚能补救,但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钱宝生手里拿着刘锡彤给他写的‘无干谕帖’,谕帖中保证钱宝生不用到堂对质,仅写一封供状即可。这种伪证本就不堪一击,钱宝生又反悔翻供,若是再把那个‘无干谕帖’拿出来,笑话可就大了。”
这个钱宝生当初是刘锡彤强拉来的证人,如今却成了杨昌睿眼中的一根刺,肉中的一根钉,实在麻烦的很。原来钱宝生被提到杭州后,不许回家。在这里多住一天,便多花一天浇裹,仓前镇的药铺也不得不关门,不能做生意。两头赔钱,而且一拖就是几个月。钱宝生又急又悔,逢着人就诉苦,总要将做伪证的前情讲说一遍,又说今后再不敢冤枉好人了,弄的杨昌睿等人十分尴尬,又一时拿他没有办法。杨昌睿听胡瑞澜提到钱宝生,也无奈道:“刘锡彤做事实在不缜密,如何找了这么一个活宝做证。如今他上堂便讲自己做的是伪证,情愿受罚;下堂就讲自己有谕帖在手,知县说话不算数。这个人在杭州不仅与事无补,反而于案情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