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颈项修长,留一头浓密滑顺的深红色长发。她细长的蓝眼睛如梦似幻,眼里含着笑,但不常直视他人。
“哈利·布鲁克没说话,朝假想球挥了一杆,只听到唯一声。球似乎弹落在大草坪上。
“我则继续抽我的雪茄,对人类行为充满无可救药的好奇——我对自己喊:‘啊哈!’这位年轻小姐越来越讨人喜欢。这实在不寻常,也许有点奇怪。她颇有涵养,举止温柔,但最特别的是,她与众不同的超然……
“你绝对会认为费伊·瑟彤小姐是个淑女——虽然她似乎想隐藏这些特质,也害怕他人特别注意。她出身好家庭,苏格兰某个没落的旧式家族,布鲁克先生发现了这一点,这也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她似乎没有受过秘书工作的训练,不对,她可能接受过某些训练,”芮高德教授轻声笑道,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的听众。“但是她动作快又有效率,反应机灵,冷静:他们要是想打四人桥牌,或是有人乐兴之至,在晚间点起灯来就着钢琴自弹自唱,费伊·瑟彤都会应邀出席。她以自己的方式表现友善,虽然生性害羞拘谨,常坐得远远地在一旁观看。有时候你不免生气:这个女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炎炎夏日……
“河川水量丰沛,在阳光下奔流不息,黄昏后蟋蟀会发出如金属弦丝般的叫声……我永远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费伊·瑟彤这种理性的人不怎么热中运动,不过她的心脏真的不好。我之前跟你们提过一座石桥,以及布鲁克家把已成为废墟的塔楼当成游泳时的更衣室。在哈利的鼓励下,她也去游过一两次泳——身材高瘦苗条,戴上橡胶泳帽后刻意拨露几丝红发。他带她到河里划船,带她去戏院听罗瑞和哈帝说优美的法文,带她到厄尔河畔危险而浪漫的树丛里散步。
“在我看来,哈利显然爱上她了。但不是这样的,你们知道吗?这种情形就如法国作家安纳度·法朗士小说中描述的情节一样:‘我爱你!可是你叫什么名字?’发展太快了。
“6月的某个晚上,哈利瞒着父母,到我下榻的尊下大饭店来找我,一五一十倾吐他对费伊的情意。当时可能是因为我正抽着雪茄,话不太多,但我一向是个人情味浓厚的人。我曾经教他读一些法国浪漫主义伟大文豪的作品,帮助他的思想成熟,可能在某方面也让他受到魔鬼的召唤。他的父母可能不太高兴我这么做。
“当晚,他一来就傻站在窗边,不停搬弄墨水瓶,直到不小心打翻。最后还是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我爱她爱到发狂,’他说,‘我跟她求婚了。’‘然后呢?’我说。
“‘她不答应,’哈利哭了起来——那一刹那,我才发现这不是随便闹着玩的,他随时都可能从窗户跳下去。
“他的告白让我傻了眼。我对这种求爱不成的痛苦一向没辙。我相信。这位费伊·瑟彤一定深深地吸引了这个年轻人。
我这么说是因为她的表情永远是个谜,长睫毛的蓝眼睛从不正视你,还有那股谜样的内在特质和疏离感。
“‘搞不好是你求婚的方式太逊了。’‘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哈利说,紧握拳头捶打着刚才泼翻墨水的桌子,‘昨晚我带她去河堤散步,月光皎洁……’‘我知道。’‘我对费伊说,我爱她,我吻她的唇,然后亲她的前颈……一直到我快要发疯了。我请求她嫁给我。在月光下,她的脸像鬼一样惨白,拼命说不!好像我说了什么话吓到她似的。不一会儿,她就从我身边跑开,跑进塔楼的阴暗处。’
“‘芮高德教授,我情不自禁地拼命吻她时,费伊站在那里,僵直的身体像座雕像。老实说,当时我好失望,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我追她追到塔楼,穿过野草,问她是不是早已心有所属。她倒抽一口气,说没有,当然没有。我又问她,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