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爵士尊贵地驾临本村时,我和莫莉震惊得无暇他顾,只顾得上板起面孔不要笑出声来。可偏偏莫莉突然间无法保持严肃,她俏丽的鼻子里突然冒出压抑的喷笑声。她赶快转过脸,手扶着门栅栏努力压抑自己。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端坐在轮椅中,坐在酒吧门口,视线透过眼镜片向我们射来。他伸出一只手指满含恶意地指向我们。
“你看,我就知道会有这种反应。”他说。
“嘘!”费雷斯悄声制止他。
“为什么我从来就得不到一点同情?”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对着空气说,“为什么我就像个印度贱民一样得不到丁点同情?如果刚刚的不幸降临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你相信吗?刚刚那确实是一场悲剧——他肯定会得到许多嘀嘀咕咕的安慰和同情。但是,发生在我这糟老头身上,就成了滑稽剧。孩子,我可以想象在我的葬礼上,牧师说不上两句就会笑得喘不过气,不出十个字、葬礼上的所有人都会笑得在走廊上打滚。”
“他们是我朋友。”费雷斯说,“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可以打开引擎吗?”亨利爵士饱含希望地问道。
“不可以。我推你过去。坐着别动。
”高街终于安静下来了,只有几只小狗还警惕地埋伏在街角,疑心重重地观察着静止不动的轮椅。汤姆刚刚为了加入追逐队伍,把车子停在米勒的铁匠铺那头,这时他驾车离开,要赶在午饭前再出个诊。我们伟大的爵士先生,努力摆出个悠闲的优雅姿势,一手抉着方向控制手柄,颠簸着穿过街道向我们驶来。
轮椅刚一动,激烈的犬吠马上此起彼伏。有几只犬还激动地从藏身处冲了出来,但都被人赶了回去。
“你们大概已经猜到这位是谁了,”亨利爵士终于停土挥舞拐杖后,费雷斯说,“这位是卢克·克劳斯里医生,汤姆医生的父亲。这位忍不住发笑的年轻女士是格伦吉小姐。”
我必须承汄,保罗·费雷斯今天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近人情。他是,或者说曾经是那种愤世嫉俗的人,三十多岁,身材痩削,高鼻子,酷爱教训人。他身穿染了绘画颜料的法兰绒长裤和旧毛衣。如果人们想谈谈画画的明暗对比法,他会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我真是太抱歉了,亨利爵士,”莫莉带着真诚的歉意说,“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这样做太不礼貌了。你脚趾伤势怎么样了?”
“糟透了,”这位“大人物”伸出打了绷带的右脚说道,别扭的表情稍稍缓和了几分,“我很高兴总算有人懂礼地问起我的伤势。”
“听说你受伤的消息我们都很难过。顺便问一句,你是怎么受伤的?”
亨利·梅利维尔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姑娘的问题。
“他想要向我们表演,”费雷斯赶紧解释说,“1891年他是怎么代表剑桥大学队踢橄榄球的。”
“我仍然觉得这里头有鬼。如果我能在背后的小伙子身上证明……”亨利·梅利维尔顿了顿,大声哼了哼,然后令人震惊地直接向莫莉打探起隐私来,他这种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在我们之后的交往中屡见不鲜。
他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莫莉身子僵硬起来。
“说真的——!”她刚起了个头。
“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有男朋友。”那“大人物”说道,他这么不吝赞美只不过是为了回报姑娘刚刚关怀他的脚趾伤势,“你肯定有很多男朋友。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姑娘,肯定每晚都有小伙子为了求爱爬上你的窗口。”
然后,对年轻人的事一窍不通的我,偏要在这种时候多嘴多舌。
我说:“史蒂芬·格伦吉认为莫莉现在谈婚论嫁还为时尚早。不过我们一直希望她和汤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