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已。
“基甸!吃饭了!”
“呃?”菲尔博士呆呆地抬起头说。
菲尔太太表达她的不满:“吃饭啦,基甸!我要你别碰那个捞什子的啤酒了。当然天晓得,奶油糖霜蛋糕对健康已经够不利的了。还有这书房里空气真差。我看到主任牧师和史塔伯斯小姐已经来到巷口了。”只听见她大吸一口气,旋即总结地吆喝了一句,“吃饭!”
博士叹口气起身。他们又听见菲尔太太匆匆忙忙穿过走道,反覆叨念着,“讨厌,讨厌,讨厌!”直像汽车的排气管一样。
“留着有空再谈吧。”菲尔博士说。
桃若丝·史塔伯斯踏上院子里的小径,跨着她洒脱的步伐,走在一位光头、高大、正拿着帽子的男士旁边。蓝坡感到一阵不安。放轻松!别那么孩子气!他听见她轻快、揶揄的嗓音。她穿着黄色高领套头毛衣、咖啡色的裙子和一件外套。她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阳光在她自然散落的浓密黑发上闪烁。当她撇过侧脸时露出一个标致的轮廓,那姿态多少像只鸟的羽翅般,静静地悬在那儿。他们从草坪这一头走来,长长睫毛下深蓝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
“我想,你认识史塔伯斯小姐,”菲尔博士说,“桑德士先生,我给你介绍蓝坡先生,从美国来的,他住我们这儿。”
不由分说,蓝坡的手就被这位身材魁梧的光头男士凭着一腔基督徒精神,热情有劲地握住了。汤玛士·桑德士先生面带职业微笑,两颊剃得油光净亮的,他是人们会称赞他一点不像神职人员的那种神职人员。他额头上汗水直冒,温和的蓝眼睛倒像个童军领队的眼睛一般机灵。桑德土先生四十岁,但看上去年轻得多。他让你感觉他从事他的信仰如此地理所当然,有如他在球场上为——比方说,伊顿公学,或是哈洛、温彻斯特等,姑且不管他的母校是哪一所——效忠一样。他像剃了头的僧侣一样,粉里透红的头皮周边有一圈蓬松的金发。他还挂了一条粗大的怀表表链。
“很高兴认识您,”牧师热络地大声说,“我——呃——也很高兴曾在大战期间结识许多你的同胞。隔海的表亲,是吧,远洋的麦亲。”他淡淡地、职业性地笑了一下。这老美对他那股专业惯性的亲切圆融感到吃不消。他嘟囔了几句便转向桃若丝·史塔伯靳……
“幸会,”她伸出一只冰凉的手说,“又见面了,好开心!你跟我们共同的朋友哈里斯一家人分道扬镳时,他们都好吗?”
蓝坡正要问:“谁?”却及时看出她眼神中期待他接腔的无辜模样。加上一个爱笑不笑的表情,把那眼神烘托得更鲜活了,“啊!哈里斯他们哪,”他说,“好得很,谢谢,好得很。”他灵机一动,还瞎蒙了一句,“小茉莉在长牙。”
好像没人关心这个讯息。他对自己妄加增添的具体细节有一丁点儿心虚。他才要进—步针对哈里斯一家人胡诌些详细资料,菲尔太太忽然像只咕咕鸟一样再度露脸,冲到前门来招呼大家。她糊里糊涂说了一串话,主要大概是有关啤酒、奶油糖霜蛋糕、屯任牧师真是周到之类的话,还询问主任牧师被可恶的草坪洒水器喷得全身湿透,有没有好一点?又追问他确定没着凉、没得肺炎吗?桑德士先生敷衍地咳了几下,才表示他确定没事。
“哎呀……讨厌!”菲尔太太说着说着,走进一堆绿叶丛中,“近视这么深,瞎得跟个蝙蝠一样,亲爱的桑德士先生……宝贝丫头啊,”她凑向女孩问道,“你哥哥哩?你说过他要来的呀。”
一片阴霾瞬间回到桃若丝·吏塔伯斯脸上,就和蓝坡昨晚看到的一样。她迟疑了一下,一手搁在另一手的手腕上,作势要看表,但很快又放了下来。
“喔,他会来,”她说,“他在镇上——买点东西。待会儿会直接过来。”
屋后的花园里,茶几已放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