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医院的太平间
又堵住了,我说我去帮她捅,以前我经常帮纪医生家做点这种杂活,也算是感谢他。但董雪说不用劳驾了,借个工具给她就行,后来她坚持借了一条长铁钩就走了。董雪失踪后,这长铁钩还放在她家厨房的水池边,后来纪医生来还给我时,我心里还真难受。想昨天还看见的一个活鲜鲜的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唉,已经一年多了,啥消息也没有。
我一边听李老头唠叨,一边不经意地在这屋内扫视,屋角的一堆皮鞋使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些鞋有男式,也有女式,长长短短的一大堆。我心里仿佛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脱口问道,那些鞋……李老头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轻描淡写地说,唉,你别见笑,这都是些死人的东西,离开这里时,很多家属都要在这里给死人换装。你知道,死人上路时,都穿软底布鞋,这样,免得去黄泉路上磕磕绊绊的。就拾来堆在这里,卖给收破烂的,也有点零花钱。你莫见笑,李老头眨了眨眼说,你看我脚上的这双,怎么样?
我这才注意到李老头脚上穿着一双质地高贵的大皮鞋,虽说没有擦亮,还蒙着一些灰尘,但能感觉到这双鞋的名贵和气派。李老头说,这是一位局长大人的东西。唉,脚一蹬,眼一闭,也就去了。我穿着这鞋上街,还引来过不少人的注意呢,注视我的人眼光怪怪的,好像我不配穿这鞋似的,唉,什么配不配啊,人其实最终都是一样的,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不想再说什么。在李老头的眼光中,人确实都是一样的。屋内灯光昏暗,李老头干瘦的身子像一个影子,我感到有点虚幻,并且还应承认,有点害怕。我正想着我这个冒牌治安科长的戏如何收场,突然听见了“吱呀”一声门响,是一种很破败的木门被推开或者关上的声音,这声音从外面的漆黑中传来,我的心第一次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夜半时分,在这停尸间的范围内听这种“吱呀”的门声令人不可思议。
我看见李老头干瘦的面孔绷紧了。他喃喃地说,这声音又来了,要出什么事了。我感到背脊发冷,因为一种让守停尸间的老头也害怕的东西,谁能不胆战心惊。
李老头压低声音对我说,听见了吧?这声音出现过好几次了,可是,外面没人,谁会深更半夜跑到这只有死人堆的地方来呢?我前几次出去察看过,停尸间的门关得好好的,院门坏了,锁不上,但也没有被推开过的痕迹,真是奇怪透顶。
李老头一边说,一边从门后拿出一根木棒,看来他是早有准备。他说,我出去看看,我就不信有死人会爬起来在这里乱碰。
这一刻,李老头没有让我与他一起出去,真是谢天谢地。要是他提出这要求,我对他假称的医院治安科长的身份将立即受到怀疑,因为我知道,我会拒绝出去,而这种行为不符合我的身份。
这种害怕来源我很清醒。试想,半夜过了,这“吱呀”的门声让人无法解释,关键是这“吱呀”声过后一片沉寂,没有脚步声,更没有咳嗽声,总之是没有任何与人有关的动静。谁在开门?开哪里的门?沉沉夜半,只有停尸间里挤着冷冷的尸体,这地方,有动静真让人害怕。
生死对人是一次轮回。同样,命运对一个人也经常以轮回的方式出现。比如,20多年前,纪医生坐在一个他称作锦姐的女医生对面,为她那藏满风韵的白罩衫而神魂颠倒;现在,这幅图画又出现在眼前,仅仅是对象的名称变为了一个叫宋青的护士。而称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与被欣赏方都同样完成了某种秘密的约定,这种秘密使他从属于她或她从属于他,控制与被控制,这或许就是宿命。
现在,纪医生可以轻轻地对宋青说,站起来,让我看看。深夜的值班室安静如水,小梅在隔壁睡觉。宋青知道,每当这时,一种难以解释的欲望的目光正笼罩着她。她被迫站起来,正面,侧面,背面,然后旋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