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露面,因为,我们不愿意让别的医生护士知道这件事。”
老妇人被推回了病房,一个护士从托盘里拿起注射器给她打了一针。然后,走廊上的灯被逐个关闭,医生护士们重新回到值班室去。
我也走出女病区回我的小屋。我走下幽暗的楼梯,在经过门厅的时候,突然看见住院楼外面的空地上,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雨中。我迟疑了一下,脚下一绊,是一件病人穿的条纹住院服,它被扔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团。现在我看清那雨中的人影了,是一个脱得一丝不挂的女人,她站在雨中,双手举过头,像在施展求雨的巫术一样,好像还在不停地喊叫,但雨声太大,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糟了,一定是刚才女病区的小铁门打开后,有病人趁机溜了出来。我回头对着值班室大声喊叫,说有病人跑出来了,楼梯上立即一阵乱响,好几个医生护士跑下来。他们将这个病人从雨中架了回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见这个长头发的女病人嘴里不停地说:“你以为我是疯子吗,我是花仙……”看着精神疾患将人变形为这样,我心里生出一种悲凉。我沿着走廊向我的小屋走去。门半开着,里面有灯光,这是我刚才出门时忘了关灯。我推开门一步走了进去,天哪,一个浑身黑色的人正背对着我站在屋里!我在那一瞬间有点头晕,仿佛撞到了一堵黑墙上。
“谁?”我冲出喉咙的声音在发颤。
那人被这喝问惊了一下,回过头来,是吴医生!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雨衣,上面还有雨水在滴落。
“我刚到住院楼外面转了一圈。”他说,“我总觉得下大雨的时候,那个貌似严永桥的人最可能出现。上次,这幽灵来家里找你,不就是在一个下暴雨的夜里么?”
吴医生的执着让我吃惊,同时也让我糊涂。因为有时候,我认为吴医生与这个幽灵有着某种界限不明的联系,有时候又感到他们势不两立。
灯光下,我看见吴医生的眼里布着细细的血丝,我不知这是未睡好觉的缘故,还是一种恐惧或仇恨在他眼里燃烧。
这天晚上,一场这个夏季少有的大暴雨一直下到后半夜,其间夹杂着雪亮的闪电和隆隆的雷声。吴医生早离开这屋子值夜班去了,可那件淌水的黑色胶雨衣他脱下后却挂在了门后,以至于每道闪电从窗缝里刺进来时,照见门后就像站了一个人在那里似的。
迷迷糊糊中,轰响的雨声使我梦见自己在一座工厂里走着,大工业时代的那种工厂,无数烧着柴油的机器在轰鸣,皮带和轮子高速旋转,钢铁的齿轮一个咬着一个。突然,旋转的齿轮和皮带之间卷出一张人的脸来,这脸血肉模糊,但嘴还在动,像一条濒死的鱼。
我在惊恐中醒来,黑暗中听见屋外的暴雨正下得地动山摇。我想,这医院外面的那条獾河一定涨水了,甚至已经涨上岸来,将一些草叶树枝推到了医院的围墙边。这座背靠大河、面向高速公路的精神病院,今夜我置身于此深感风雨飘摇。
已经是后半夜了,雨势终于渐弱渐小,夜正在恢复它深邃的寂静。突然,一声凄厉的女人的哭叫声隐隐传来,我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那一刻,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产生发生了严重事件的直觉。我跑得太快了,一直到跑进了女病区的走廊,才听见背后很远的值班室有人开门询问的声音。
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叫声此刻近在咫尺,听来让人发颤。我在走廊上转了一个弯,天哪,那声音是从黑屋子里出来的!我双腿有点发抖地跑了过去,黑屋子的门大开着,地上滚落着一支亮着的手电筒,它射出的光斜斜地在墙角打出一个圆圈。半明半暗中,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叫。
“董枫!”我万分吃惊地认出了这个女人。
董枫扑在了我的身上。“张江死了!张江死了!”她嚎叫着,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