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等我从外地回来,已经是二十多天后了,那天我精神相当好,吹了一下午我如何“神勇”的牛,快下班的时候,同事告诉我,有个中年女老师带个孩子来找我,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感觉到,一定是小尾巴的事!
果然是赵老师和小尾巴,和矜持的赵老师比起来,小尾巴有些瑟缩和紧张,我觉得头一嗡,浑身开始没力气了。
“我想我必须找你谈谈。”赵老师拢拢短发,彬彬有礼地开口了,“事关一个孩子的前途,一个好孩子,我不得不多管闲事了。”
“别这么说。”我打起精神回答。
“韩小雷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吧。”
“应该是。”
“小雷很爱自己的亲生妈妈,可现在却被迫分开——”只说这么一句,赵老师就开始激动起来:
“我也是个母亲,我明白什么叫母爱,也明白母爱的力量,我看到他妈妈每天看他,每天带来她省下的吃食时就要哭。”
说到这里,赵老师拿出手绢擦擦眼睛:
“而小雷也深爱着母亲,每次都把自己的糖给妈妈吃,你明白这糖的含义吗?这说明了一切,说明了母子间的深情,说明了隔不断的血脉亲情,说明小雷是怎样用全部身心来爱着妈妈的。”
她又擦了擦嘴角隐隐渗出的白沫,然后看了我一眼,突然严厉起来:
“你不要挑着眉毛看我,我不是夸张,我正研修心理学,快拿到学位了。”
我赶紧放下眉毛,黯然地看一眼旁边的小尾巴,他紧张无言,垂着头,我不敢再看,微微扭过一点脸,面向和赵老师的脸成四十五度的墙壁,并且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有表情变化,仅用眼角偷窥她的表情就够了——这是防备万一赵老师矛头转向我时有个预防,毕竟她是个有太多“道理”和“心理学”知识的人。
赵老师的话题又回到了小尾巴的身上,依然很激动:
“可韩大国夫妇用两万块钱阻断了她们母子,这难道可以吗?十姑哪里来两万元?不是逼她犯罪吗?”
说着,赵老师再次擦擦眼睛,声音也沉痛起来:
“最可怜小雷这孩子,我每次都听他百般交代妈妈,千万不要做错事,又被警察抓进去,劝妈妈离开,说新爸爸不会放他,说他长大了会去找她。然后他妈妈就做手势,我问小雷,小雷说,她的意思是她永远都不会放弃——”
说到这儿,赵老师猛然提高了嗓门:
“——这是什么?就是母爱!”
我被震得哆嗦了一下,但接着又恢复了木然,无言以对。要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会把小雷给人寄养,找个孤儿院一送了事,管他娘的条件好不好。
我的无言没有影响赵老师流畅的表达。
“我认为事情应该有个了断。”她激动地向前倾了一下,“小雷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完全影响孩子的生活与学习了,而对他的心理恶劣影响可能会持续一生,我告诉你,郭队长,这不是危言耸听,我正研修心理学,快拿到学位了。”
“是,应该有个了断。”我不得不疲惫地回答,“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了断?”
“为什么不能和为贵呢?”赵老师立刻回答,再次激动地前倾一下,“为什么我们成年人总这么自私?事情完全可以皆大欢喜,只要韩大国夫妇同意,我可以劝十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共同养育小雷,这样谁都可以不失去小雷,不是吗?”
我不得不正面面对这位赵老师了:
“听起来是这样,你把这个主意告诉韩大国了吗?”
“说了。”赵老师回答,表情变得很生气,“我苦口婆心地讲了很久的道理,可很遗憾,韩大国夫妇的顽固和自私超乎人的想象,所以我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