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走到厕所附近接电话,对方是打来向我报告问题总算已设法解决。我针对善后处理对他做出种种指示,但我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某样东西映入眼帘。
我当时一直站着讲电话,从那个位置可以看见坐在吧台前的女客背部,也可窥见她正在看的档案。看到那个档案的内容,我当下愕然。
“喂?请问,听得见我说话吗?”部属在喊我。
“啊?噢,听得见,照我刚才讲的程序进行就对了,之后由你全权处理,拜托你了。”
挂断电话,我回到座位开始喝剩下的波本威士忌掺苏打。我觉得异常口渴,三两下就咕噜咕噜喝光了。
我偷窥邻座女子的侧脸,她好像没发觉我的异样。
这个女人,会是甚么人呢?至少,她并非只是想独自饮酒才进门的客人,她一定也是来找彩色夫人的。
匆匆一瞥的档案内容,烙印在我的眼底。
那是旧剪报,标题是“东白乐发生白昼劫财命案”,而上面的照片,无疑正是那栋大宅。
我又点了一杯波本威士忌苏打。
邻座女子一边看档案,一边以相当徐缓的速度啜饮健力士啤酒,杯中本来应该浓稠柔滑的泡沫早已完全消失,变得像走了气的可乐。她显然并没有在专心品酒。
白发酒保的样子也和以往略有不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客人,在第一时间察觉客人需要甚么以便提供最好的服务,这本来就是他平常的工作态度。但他现在分明是刻意不看这位女客──至少他给我的感觉是这样。
第二杯的波本威士忌苏打也喝光了,我正在犹豫是否该再叫一杯时,邻座女子开始有动静。她阖起档案夹,收进大型肩背包。
“多少钱?”她问酒保。
酒保把写有价钱的纸片放在她面前,她默默自皮夹取出钞票。收起皮夹后,套上大衣,把皮包往肩上一挂便走向门口。
我握紧空酒杯,思忖是否该去追她。不管怎么想,她显然都知道秋叶老家那起事件的某些讯息。不仅知道,而且是为了与此有关的事来找彩色夫人。
“要再来一杯吗?”酒保问。
我看着他的脸,他的唇角虽浮现笑意,眼中却藏着严肃的光芒。
“不,不用了,谢谢招待。”我下定决心说:“多少钱?”
酒保露出愕然的表情,“请等一下。”他说着,拿起计算机。
再磨蹭下去就会跟丢她了。我心急如焚,从皮夹抽出万圆大钞,往吧台放。
“这样应该足够吧?”
酒保“啊?”地惊呼一声看着我。他仓皇失措。
“如果还不够,请把帐单寄到这里。”我把名片放在万圆大钞旁,抓起自己的外套。
“不,那个,等一下……”
我无视酒保的呼唤,迳自离店,立刻环视四周。
没看到那个女人。我抓着外套拔腿就跑,在十字路口朝四面八方望去,却不见她的踪影。
也许她搭计程车走了,我暗忖。若真是如此,我不可能追上她。我很后悔当她离店时,自己为何没有立刻起身追去。
就在我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一边开始缓缓迈步之际,刚才那名女子竟从我身旁的便利商店走出来。她的左肩挂着装有那本档案夹的大皮包,右手拎着白色的塑胶袋,里面隐约可见装着宝特瓶和三明治。
她朝我瞄了一眼,在一瞬间浮现讶异的神情,但似乎未再特别留意,立刻开始迈步,好像是要去车站。
我一边追她,一边出声喊道:“小姐……”
她当下止步,朝我转身。
“对不起,刚才在店里……在‘蝶之巢’,我坐在你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