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细洁柔滑的手指撩了一擦一络垂到鬓边的长发,又平静地说下去:“就在最初听到飞虎团的消息时我就偷偷在这阁楼里铺了床单,储放了许多食物和一坛水。我想一旦强盗杀进庄园,我就把年老的双亲藏进这阁楼,等强盗离去后再下来,那里储藏的食物至少可以维持三五天。我爬上了阁楼后,好长一段时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我刚要下阁楼来,又听得‘砰砰’的敲门声,接着门打开了,我听到我叔叔哭着说我死了,他肯定把翠菊当成了我,他这次回来还未见过我哩。他当然也不会认识翠菊,我们年纪又差不多。我想跑下阁楼去告诉我叔叔怎么一回事,但我怕凶手也在下面窥伺着,我索性在阁楼里先藏几日,他们说我死了也好,我躲在这里正可细细观察他们的动静和凶手的企图。”
“今天一早我偷偷下楼来想弄点糕点上去,忽然听见走廊上颜源和廖隆正谈论我,说我是猝发心脏病而死的。我听了心里便感到恐惧,凶手已经脱掉了杀人的干系,这定是个非常残忍而严密的阴谋。傍晚我听见房间里颜源与一个陌生人在说话,夜里又听到有人在我房间里弹我最喜爱的一部乐曲。我惊奇万分,忍不住偷偷溜下来一看,原是一个大胡子。我吓了一跳,又逃进了阁楼。头里我还疑心那大胡子便是要杀害我的凶手,想不到原来是你——我父亲的朋友狄刺史。”
狄公慢慢点头,他发现梅玉是一个头脑非常灵活的女子。他倒了一盅茶递给他,梅玉接过一口气便灌下了肚,狄公问道:“闵小姐,你猜来可能是谁要杀害你?”
梅玉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刺史大人,我实在想不出来谁与我有冤仇,正因为如此,我更感到害怕,我觉得随时我都会被那凶手杀掉。凶手好像就躲在这房间里。我久居深闺,很少与生人见面,又不问理财务,也不苛待奴婢。自从那梁家聘定了后,更不敢抛头露面了。独个在房间里做点针线,闲时也弹弹琴,弄点笔墨字句。”
狄公说:“我听说你是这个庄园唯一的继承人,你父亲在州府各处还存有大量钱银。你可知道万一你死了,谁会继承你父亲留下的这一大笔财产?”
“我的叔叔。”
“这便是了。我听说你那叔叔虽然很富绰,但性很贪婪。”
“啊!不,我叔叔决不会觊觎我的财产,他更不会想到要害我。他与我父亲毕竟是手足之情、骨肉之爱。”梅玉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会不会是廖隆?他是我家的管事,我知道他很爱我,尽管他从不敢嘴上吐露。他明白他的低贱的身份根本不敢奢望与我攀亲。我受聘梁家后,他一直闷闷不乐,转而切切有怨声,我已留意到这一点了。他看上去虽很谦和,却是一套假斯文。”
狄公微微一惊,低头呷了一口茶,说道:“闵小姐,我看翠菊不像是被错杀的,我检验过她的尸体,她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你知道这可能是谁干的?”
梅玉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轻蔑地说道:“翠菊是一个淫荡的女子,一向不安本份,她与这里的许多男人都有勾搭,那股妖劲真令人作呕。我父亲二百两金子很可能便是她伙同她的奸夫偷的。狄大人所言不差,她不是被错杀的,正是她的奸夫为了独吞那金子杀人灭口,干的这事。”
狄公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又听别人说翠菊很单纯、很稳重,而且她对你父亲的服伺是无微不至的。”
梅玉的脸气得通红,尖着嗓音说:“那淫妇最惯使手段,在我父亲面上娇模娇样,百般献媚。我父亲迷了心窍就把藏钱的钥匙给了她。我母亲几次将她从我父亲的房间里赶出来……”
狄公微微点头:“小姐说的不差,我也相信翠菊是被她的奸夫杀害的。但那奸夫看来不会是长工和奴仆,可能是这庄园进进出出而不受盘问的人。那凶手杀了翠菊,又将你的白绸长裙给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