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且说陶甘独个儿沿堤岸回走,一面欣赏江上景色,转折市舶司署门口,见尾后无人乃信步向一条石子大街北行。他记得都督府就在这条石子大街的北端,靠近兰湖湖畔。
不一刻便见到一座高大的木牌楼,心想这必是南海神庙无疑了。二十多年前陶甘浪迹江湖时,曾流落到广州、潮州一带谋生。今日重游,许多市寮街景依然旧时模样,十分眼熟。陶甘进去神庙烧了柱香,又摇了一卦,竟断得有十分财采,不觉好笑。又绕出后门来。他记得这南海神庙后背原有一个宽阔的大坦,可以跑马。平时便四周挤满五花八门的货摊。临近庙会日,更是游人如鲫,繁华热闹十分。——正是当年陶甘穷途栖息之处。
陶甘出来后门一看,只见一堆堆瓦石、沙土、石灰,荒寂一片。四面都已圈定,似乎有官宦人家在此起基兴建宅第。
他感到有些沮丧,正要转身,忽听得一堆砖瓦后有人声喘息。他侧耳谛听,象是一女子的呻吟。便蹑手蹑脚上前,果见砖瓦堆后两个无赖泼皮正搂抱着一女子调戏。女子的口唇已被紧捂,只用双腿乱踢。
陶甘顺手摸着一块砖石,又去石灰堆上掬了一大把。冷不防绕到那两个歹徒后,抄起砖石便向一歹徒头上砸去。那歹徒大叫一声合扑倒地。另一歹徒刚转过头来,一把石灰末子已掷在面门心,不由捂着两眼,大哭大叫。(我认为译者可能是江浙人,因为“合扑到地”、“石灰末子”、“面门心”均是苏州话中的用法——狄仁杰注)
陶甘上前牵了那女子的手便匆匆逃跑。走了好半日,见行人渐多,方才停步。
“多谢贵相公搭救。”女子挽了挽鬓发,又理了裙衫,十分腼腆。
“小姐如何这傍晚时分独个出来走动?”
女子答曰:“奴家正拟去南海神庙内烧香,惯常走的,谁知今日却遇上两个短命的。”
陶甘道:“这里已是热闹的大街,你赶紧绕路回家去吧。千万别再独个儿上神庙了。”
女子答应,道了万福,正要启步,又羞怯道:“我的竹竿丢了,烦相公与我找一根来。”
陶甘望了望那女子的眼睛,顿时憬悟,原来那女子是个盲人。他四处一看,并无木棍竹枝的,遂道:“小姐不便,即由我陪你回府上吧。只不知府宅在哪条街上?”
“拜谢相公。这里好像是庙前街。舍下不远了,就在狮子坊底的水果铺隔壁。”
女子拉定陶甘袍角,即往狮子坊而来。边走边问:“贵相公见义勇为,想来是衙门里做公的,有此举动。”
陶甘暗惊:“这盲姑娘端的有眼力。”却摇手道:“在下是个经纪人,在荔枝湾开着爿商号。”
女子笑道:“听你这口音,不是岭南人物。声势口吻倒像个京官哩。”
陶甘更觉诧异。正要言语搪塞,忽听见女子道:“到了,到了。这里已是狮子坊口了。”
陶甘一看,果然是狮子坊。女子又道:“这条巷子又深又窄不好走。还是我来引路吧,顺便到合下吃碗茶再走。”
狮子坊内果然昏黑幽暗,两边木板房子歪歪斜斜,尚不见上灯。地上积满了臭水,滑溜溜不好走。女子却轻车熟驾,行脚如飞,很快便到了巷底。那水果铺总算亮着灯火。
女子引陶甘走进隔壁一间木板房子。
“上楼。我的房间在楼顶上哩。贵相公走累了吧。”
走完盘旋曲折、吱吱轧轧的楼梯,终于到了女子的房间。见她摸出钥匙开了房门,利索地点亮了蜡烛。房间空荡荡,只几件陈旧简陋的家具。一角拉起一道竹帘,竹帘后即是女子的床铺。
女子自去竹帘后换裙衫。陶甘忽见房间高处横起一根竹竿。竹竿下悬吊着大大小小十来个丝笼。墙角下还架了几层搁板,层迭堆放着八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