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京师巨贾康武,玫瑰是我妹子,兄妹两个极是亲密和睦。一年前玫瑰她爱上了我们的一个表兄,我那表兄是个秀才,家父明言,秋闱他倘是考上举人便答允这门亲事,考不上则休想娶我妹子。我那表兄心事重重,竟科场失利。金榜无名,羞愤交加,一气之下投河自尽了。玫瑰闻讯,哭得死去活来,大骂家父屈杀表兄性命,矢志永不嫁人,决意出家作女黄冠。双亲愈是劝慰,她出家之意愈坚,甚至以自杀胁挟,双亲无法,只得让她暂留居于京师的白鹤观静养。
“我不忍玫瑰从此当道姑,故天天去白鹤观劝说她回家。谁知她竟冲我也骂,拒绝再见我面。双亲为之后悔不迭,忧心如焚,生怕她出意外。过了几日,我心中不忍,又去白鹤观,却不见了玫瑰。观中住持有意瞒我她的去向,我贿赂了观中两名道姑,才得知玫瑰已被一个叫包太太的施主带去汉源县朝云观出家。为之,我决意暗中跟随她,保护她,得个方便再规劝她回心转念。
“一日,我听说京师关赖子戏班应邀来朝云观贺庆真武帝君寿诞,我便装扮成一个江湖女艺人,找到关赖子给了他十两银子,要他收留我当伶人一同去朝云观演戏。并申明情愿不领薪俸,只求他瞒过众人,故此一时装作欧阳小姐。我在这观中见到了玫瑰,她仍念意坚决不肯回心。且又被包太太那贼婆娘一意撺掇,我没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子,看觑时机,从容图之。”
“摩摩舞剑时有意消遣我,反帮了我的忙。玫瑰为之十分感动,兄妹之情唤醒了她的出家痴念。她乃稍稍露了回心之意,且她与宗黎的相见重新燃起了她向往生活的火焰。但她又撇不过包太太的面皮;包太太是一个虔敬的信徒,又是朝云观的大施主,与真智很有交情。我见玫瑰进退两难,便要她偷偷来我房中一聚,细细商计个两全的法子。她答应了,我们互换了衣裙,一是为了瞒过包太太,二也是免了许多别的纠缠。”
“换罢衣裙,她将多出的装饰挟在左胁下匆匆在前先走,我则后面紧紧跟定。谁知出大厅门口我与宗黎正撞个满怀,免不得又寒暄几句。等我摆脱了他的纠缠,上楼进来这房间里时却不见了玫瑰。我又去包太太房间,那房间早熄了灯,我急得到处找寻,几乎寻遍了每一个房间,谁都没有见着玫瑰。老爷,明天一早我还得去包太太房间找她,很可能玫瑰她上楼来时被包太太当面撞见,故一时走脱不了。”
狄公道:“我曾听说过令尊的大名。你们因何不通报官府?原可以让官府出面劝止住白玫瑰的一念孤行,并保护她的安全。”
康翼德道:“玫瑰出家我双亲曾当面答允。白鹤观、朝云观执海内宫观之牛耳。方今从朝廷到州县道教气焰熏天,官府尚奈何不得他们,莫说我们一介平民了。故此只得扮作女装暗中行事。”
狄公道:“如今你就将此事委托于我,明日一早我见了包太太及令妹时,一定竭力劝说她回心转意。我想宗黎也会劝她的。只要她本人回心,不怕包太太和真智阻拦。要知道我狄仁杰毕竟是这里的县令,我是最不赞成闺阁女子去当尼站或道始的。且不说伤风败俗,有误入火坑之虞,还有违孔子先师的教诲。康公子,我还想问问你,你的左臂是不是受过伤?”
康翼德答道:“三年前左臂被这匹黑熊折断过,后来虽接合了,但象今天这样的阴雨天气使犯酸痛,动弹不得。当时它是为了表示对我的亲热,并非有意伤害我,我待会儿还要放它到庭院里去活动活动,它整天关在这房间内也太烦闷了,难怪它适才火气那么大,差点儿将那大柜都撞倒。”
狄公终于明白了:欧阳小姐在戏台上左臂不能动弹是由于曾经折断过,天阴犯痛的缘故,而他与陶甘头里在走廊上遇到的正是白玫瑰,她装扮成欧阳小姐的模样,故一时蒙过了他们的眼睛。白玫瑰的左臂不动弹只是由于她左胁下挟有东西的缘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