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上次错过了杀死火轮胎,无妨。
扳回的大好机会很快便来了。
“准备好了吗?这次的单非同小可。”来自老雷诺的电话。
“正合我意。”阿乐啃着有机白萝卜,喀。
虽说职业不分贵贱,但杀人这一古老的行业,毕竟很特殊。
再怎么合理化“拿钱办事”这四个字,杀人就是跟杀猪不一样,在夺取了一个与你相同面貌、使用共同语言的同类的性命时,心中的某一种东西,便渐渐变得跟你的同类不大一样。
杀久了,与危险亲近久了,血腥味都粘附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许多人都想退出,或淡出,金盆洗手当一个更普通的人。
为什么?
难道是倦腻了杀人的感觉?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不,恰恰相反。
比起觉得自己满手血腥的罪孽深重,更可怕的是——爱上这种感觉。
杀人上瘾。
一个收钱杀死同类的人,称为杀手。
但如果不收钱同样也想结束同类性命的人,是中毒成瘾的杀人犯。
站在太过拥挤的捷运人潮中,便有冲动想杀出一条血路。
走在静巷里听见后方单调的脚步声,便不安地想回头扣下扳机。
在电影院的洗手间与旁边一起尿尿的男生一看不对眼,便莫名想杀了对方。
在餐馆举手要菜单无人回应超过三十秒,便想杀了姗姗来迟的服务生。
在高速公路上遭警察拦下开罚单,便想用手上的原子笔钉在对方的喉尖上。
这是杀手的堕落。
杀手为了避免成为可耻的杀人犯,制定了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的种种法则。
与其说那些法则或教条是一种长久下来的道德规范,更接近其内在本质的,恐怕是不想令自己陷入精神崩溃的防护罩。
绝大多数的专业杀手,都想趁自己突变成杀人犯之前,退出这一个小圈圈。
每周五晚上去打保龄球、成家生子、养条拉布拉多、收集邮票、到特力屋买木片自己铺地板、在自家巷口开间便利商店……做一些“普通人”都会做的事。
但当然有人做不到,不管怎么催眠自己就是无法退化成“普通人”。
有一个非常资深的老杀手,不断完成制约,不断退出。
……又不断回到老圈子再接再厉杀人。
连续七次。
戒不掉的杀人瘾,日夜侵蚀着他的灵魂。
。
“他自己下了一个单,一共给十一个曾经跟他合作过的经纪人,买他一个死,免得他总有一天会像火轮胎那样失控。”
经常合作愉快的经纪人老雷诺,在电话里继续补充:“没有时间地点,因为他承受不了预先知道死期的压力,但方法也不限定,不必特意给他一个简单痛快。”
“他会反击?”阿乐咀嚼着。
“一定。”
“所以我们得靠真本事杀了。”
“没错。”
坐在浴缸里,阿乐沉思了片刻,慢慢说道:“总觉得他不止是想死。”
“十之八九,想在死前享受一下跟几个小辈最后的对决高潮吧……”与合作多年的老雷诺语重心长地说:“以杀手的身份。”
一打十一个,绝不是自负,而是诚心诚意想死。
感觉有点悲哀,毕竟在业界一向有好名声,杀人的手法专业利落,没有多余无聊的风格,不惹麻烦,虽然没创造过什么太传奇的事迹,但绝对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老前辈。
终于有退休善终的机会,还连续七次,却无法摆脱这个杀戮回圈。
最后对自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