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鸿塑集团永远的精神领袖被塑成了巨大的铜像,矗立在总公司的门口。
王董的讣文不计成本登在四大报的头刊上,丧礼亦十分风光,前百大企业的老板与政坛大老无不赏脸,果然有企业君王驾崩的气势。我也致敬了一份奠仪,白色的信封袋里,装着烧成灰烬的最后一张支票。
“好聚好散,也许下一站就是你最喜欢的正义星球吧。”我鞠躬。
害死王董的自杀者毫无特殊之处,没有逼死人的卡债,没有感情问题,没有与人纠纷。自杀者只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跟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的人一样。很多人替冤死的王董大抱不值,但那些摇头叹息只不过是廉价的交情罢了。
在冠盖云集的告别式当天,几个重要的社会新闻侵略了王董在报纸上的位置。
但我想王董不会在意。
名嘴唐向龙被在自家电梯里遭人割喉,挣扎逃出后在楼梯间倒倒爬爬了五楼,最后倒泊在管理员室外才气绝身亡。有一说,是唐向龙想在临死前缴交积欠的管理费,但我说放你妈的屁。
深入屏东山区打猎的原住民发现,被大肆报导的恶质狗舍负责人被绑在某大树下,发现时已无生命迹象。死者全身并无明显伤痕,疑似遭人活活饿死。
教育部长杜正圣由于外界质疑其专业的压力过大,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浮尸在浴缸里,杏坛与政坛一片哗然。一反常态的是,这次无人敢额手称庆。
涉嫌偷拍与前女友性行为并在网路散播的叶姓人渣,终于尝到了报应。他在租屋楼下被人持钝器活活打死,身上有多处骨折与撕裂伤。警方怀疑凶手不只一人,开始往ptt网站乡民滋事的方向调查。
以上不是我刻意的安排,事实上王董死后我立刻取消了困难的条件杀人、与严苛的时间限制,全让底下的杀手们从容做事,只消干掉目标交差就可以了。他们自己可不会无聊到讲好同时动手,分食新闻版面竞赛。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王董遗留在人间的正义怨念吧。
“那些好运气的地段,结果还是来不及带给王董好运气呢。”韦如沉思。
“也许吧。”我笑笑,欣赏着韦如的小酒涡。
也许你会觉得这个故事结束得非常错愕,但现实人生就是如此。
没有清晰的接缝,没有明确的起承转合,只有一段又一段彼此交叠的琐碎乃至片段。共通处是这些现实人生什么时候会结束,连当杀手的也很难断言,只能在能呼吸的时候尽量膨胀自己的肺,然后轻轻吐出,消化这世界的态度。
是啊,态度。
这个世界当然有对,有错,有好的,有坏的,没有什么真正的黑白不清。那些“这个问题端看你看它的角度”类似的话,我觉得都是放屁的假客观,明明你心中有一把很硬的尺,只是你假惺惺不敢端出来量给别人看罢了。
所以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恶棍,当法律选择缓刑或轻刑去姑息他们时,我会怀念起王董自大的正义,跟那些尾巴拖着很多零的即期支票。
我会看着对面的空位,几乎被压坏的沙发上似乎还残留着什么。
但大多的时候我只顾着细嚼慢咽悠闲的生活,自私,但心安理得。因为我知道我之所以偶而会怀念王董,是因为王董已经确确实实变成了无害的铜像。
我还是喜欢照单全收的杀手经纪,价值判断敬谢不敏。
等一个人咖啡依旧是我流连忘返的地方,即使后来我得知韦如跟阿不思是一对,而我只是一个搞不清楚状况乱入的大叔叔。但我还是喜欢那里的气味,喜欢那里的老座位,喜欢在那里翻着不知所云的八卦杂志,外加偶而的午夜场恐怖电影。
“九十九先生。”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