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目标有个看起来很会念书的名字,叫明贤。
花了一个月,我就成了明贤最好的朋友。
明贤只有一只手,高职毕业后就考上公务员,在乡公所上班,二十二岁,老实人,没混过黑道,沾都不沾。两个月前明贤用贷款买了一台车,当作。这就是他倒霉的地方了。买了车之后,年纪轻轻的明贤就从两只手变成一只手。
“怎么断的?”我看着明贤,他醉了。
“被砍的。”明贤边醉边哭,边哭边醉。
被砍了活生生的一只手,可不是伐木工人干的。
是冷面佛老大。
明贤因为新手驾车,在加油站一个煞车距离没搞清楚,不慎撞到排在他前头、正在加油的凯迪拉克轿车。轿车里,坐的正是冷面佛老大。
“那只是轻轻撞一下!我发誓,只是轻轻撞一下!”明贤哭得难以自己。
明贤的手表习惯带左手,现在左手被丢到垃圾筒,他只好将手表戴在右手上,不习惯也得习惯。这可真是千惊万险,明贤在哭的时候仍不忘强调这一点。
轿车后头被轻轻碰了一下,冷面佛老大当时只是摇下车窗,笑笑说没事,天真的明贤松了一口气。但当天晚上,几个黑帮小弟闯进明贤他家,当着他爸妈的面把明贤押走。几个小时后明贤就躺在医院的急诊室,左手“无端端”消失。
至于为什么明贤要将这件惨事说成“千惊万险”?
“他们把我揍了一顿后,逼问我平常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我骗他们说是左手,于是他们才把左手给剁了下来——要不然我还得习惯用左手拿笔啊!”
明贤大哭,半张脸贴在酒吧台上,左边的衣袖空荡荡地垂下。
“太残忍了,简直没有人性。”我叹气,真心真意。
我理清楚了。
这的确是冷面佛老大的作风。稍有不顺,就毁了那个人的人生。因为一件小事断了人家一只手还不够,还小心眼地派了小弟观察明贤,于是发现明贤私下竟是个道地的右撇子,冷面佛老大觉得受骗,一个震怒就下了格杀令。
好个震怒——有些人你花一辈子都惹不起。
如果我愿意,等一下载着醉得不成人形的明贤回家的路上,可以有一百种让他死掉的方法。理由都具备了:我成了个该死的残废,跟其它人其它事都无关。
我又叹了一口气。
“那么,将来你打算做什么?”我帮明贤把酒杯斟满,示意干杯。
“还能做什么?根本没有女人会跟一个残废在一起。我的人生——只要还可以活着就很满足了——像这样,偶而喝个酒——”明贤一饮而尽。
一个踉跄,终于完全趴倒在桌台上,不省人事。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职业。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我拍拍明贤的背,将他握紧酒杯的手打开,把酒杯拿下。
我是真的于心不忍。
明贤是个老实人。酒吧一步都没踏进过的那种。今晚还是我提议,藉我生日的因头骗他到海边的酒吧喝个痛快。这间酒吧没有监视器,来的路上的监视器我都事先研究过,全都完美地避开。
神知鬼觉,但人就查不出端倪来了。
我搀扶着失去意识的明贤,慢吞吞离开烟雾弥漫的酒吧,走到车上。
关门,旋转钥匙,发动引擎,打开冷气。
我载着一具即将成为尸体的醉鬼。然后慢慢寻找广播频道,看能否来上一段可以让心情保持稳定的音乐。
“那么——”
我陷入道德上的重大焦虑。
这并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反应。但师父教我怎么骗人,装熟,以及怎么不留证据地宰人以及让他自己宰掉自己,就是没告诉我为什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