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穴地八尺
丁思甜三人心情十分沉重,几天以来朝夕相处的贫下中农老羊皮,竟然说走就走了,一个人从生到死怎麽会如此轻易?事情突然得有点让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坐在离蒙古包不远的草丘上,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人用刀割去了什麽,丁思甜更是哭成了泪人,两只眼睛都像是烂桃。
我和胖子也没办法劝她,直到丁思甜哭得哭不动了,就默默坐在草丘上发呆,三人相顾无言,心神恍惚,直到傍晚,老羊皮的儿媳开出饭来,招呼众人就餐,可谁也没心吃喝,等到晚上就在另一座蒙古包里围坐在一起守夜。
我们想起老羊皮生前说今夜必有黄皮子来嚎丧,不论发生什麽怪事都不要理会,虽然这事很不靠谱,但我们心中仍是难免有些忐忑不安,谁也不能确定夜里会不会出事。丁思甜哭得累了,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睡了过去,我和胖子则是盘膝而坐,支着耳朵听着外边的风吹草动。
胖子问我说:"我总觉得这麽安葬老羊皮很不妥当,他那老头肯定是病糊涂了,把脑子烧坏了,他是打竹板的念三音--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可咱们都有理智,具备高度的阶级斗争理论和丰富的斗争实践经验,老羊皮糊涂了,老胡咱俩可不能也跟着他一块犯糊涂。
我点头道:"对这种裸屍倒置安葬死者的方式,我也不能认可,从古到今我就没听说有这种先例,但你要知道,这人死如灯灭,不管老羊皮临终前是不是说了胡话,咱们毕竟同甘共苦出生人死一场,算是战友了,如果当时咱们不答应他的遗愿,恐怕他就要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人世了,这是咱们不希望看到的吧?"
我和胖子讨论了一阵,纯粹属於咸吃萝卜淡操心,最後一想,遵照老羊皮临终前的嘱托下葬,这也是老羊皮家属的意思,我们更没什麽资格过多干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也自有一方人的活法,中国地方那麽大,肯定有许多民间守旧的习俗是我们所不了解的,虽然理论上应该批判这种歪门邪道,但有些事还是可以变通的,反正只有七天,七天之後再按正规的方式开追悼会什麽的也不迟,只要咱们五个人保守秘密,外人又如何得知?只要不传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我们又感叹和缅怀了老羊皮的人生,觉得他骨子里缺少一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造反精神,一辈子活得窝窝囊囊,还要如此安排自己的身後事,不知这是可悲还是可怜,反正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一直候到後半夜,忽然帐外悲风四起,呜呜咽咽的风声越来越紧,天空上不时有闷雷之声轰轰隆隆地响起,我和胖子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这动静不善,怕是真要出事。只听那雷声渐增,炸雷一个连着一个,丁思甜也被雷声从梦中惊醒,擦着脸上的泪水,神色很是惊慌,我对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担心,堵上耳朵就听不到了。
但草原上的雨水本就不多,现在又值冬荒来临之际,这雷声大作实属反常,我们本想静观其变,可那雷响好像就围着我们往下砸,让人实在坐不住了,不得不走到外边查看,一看天上黑云s厚重,一道道闪电就在埋葬老羊皮的那座蒙古包上空不断出现。
老羊皮的儿子见状,吓得咕咚一下就坐倒在地,我扶住他问到底怎麽回事,这雷打得也太邪了。
老羊皮的儿子拙嘴笨腮,支吾着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原来他觉得把老羊皮脱光了倒埋在地穴里,太不妥当,这不是人子之道啊,太不孝顺了,哪能这麽对待自己的亲爹?这事将来要是万一传出去,他永远抬不起头做人,於是想了个折衷的办法,用一层白帛把屍体裹了,然後才头下脚上倒置穴中掩埋,这指定是没听老爷子的嘱咐,惹出祸事来了。
我和胖子对望一眼,都觉得奇怪,在屍体上裹层白帛有什麽大不了,那也惹不出这麽大的雷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