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同胞兄妹
克拉多克实际上也没有这样想,他的脑海里只有那过分沉稳的蓝眼睛和她讲到那天上午时那流畅的词儿。因为就他的记忆而言,他并没有提到暖房谈话是在上午还是下午进行的。
毕竟,布莱克洛克小姐,或者即便不是布莱克洛克小姐,至少邦纳小姐可能提到过一个年轻的外国人来访,想乞讨点返回瑞士的路费。因此菲利帕?海默斯便可能推测谈话应该是在那天上午进行的。
但是,克拉多克仍然觉得,在她问“在暖房?”时,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恐惧的调儿。
他决定对此不作结论。
3牧师的花园里令人感到格外惬意。秋季的一般突如奇来的暖流降临到英格兰。克拉多克已不记得小阳春出现的日子到底是在圣马丁节还是圣路加节了,但他觉得那天非常地惬意,也令人全身酥软。他坐在躺椅上,那是精力旺盛的本奇搬给他的,她正要去参加一个母亲聚会。马普尔小姐用一件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膝头还搭着一大块布,坐在他身边织毛线。温暖的阳光、花园的静谧以及马普尔小姐的毛线针发出的有节奏的喃喃声,使警督感到昏昏欲睡。然而,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噩梦般的感觉。
这就仿佛是一个熟悉的梦,原本那么安逸,却由于一般危险的暗流不断增长,结果舒心变成了恐怖……他没头没脑地说:“您不该到这里来。”
片刻间,马普尔小姐的毛线针中断了嘀嘀声。她景泰蓝般的眼睛平静安详,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
她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
不过这儿平安无事。本奇的父亲——他是我们那个教区的牧师,一个优秀的学者;和她母亲——她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妇女——真正的精神力量,都是我的老朋友。因此,只要我来门登罕,一定到这儿来,跟本奇小住一阵,这是世上最自然不过的事儿了。”
“哦,也许吧,”克拉多克道,“但——但别四处窥探……我有一种感觉,真的,这样做可不安全。”
马普尔小姐微微一笑。
“但是恐怕,”她说,“我们这些老太婆总是爱四处窥探的。要是我不这样做,反倒奇怪,反而引人注目。问问住在各地的朋友的情况,聊一聊是否他们还记得某某人?
是否还记得那位女儿已嫁人的夫人叫什么名字?诸如此类的问题总会有所帮助,不是吗?”
“有所帮助?”警督傻里傻气地问道。
“有助于了解谁是否真是自己说的那种人。”马普尔小姐答道。
她接着说:“因为让您担忧的正是这事儿,难道不是吗?战争开始以来世界就是以这种特定的方式发生变化的。比如奇平克里格霍恩这个地方,就跟我住的圣玛丽米德非常相像。十五年前人人都了解相互的底细。大宅邱的班特里斯家族,哈特奈尔斯家族,普莱斯?里德利家族,威瑟比斯家族……他们的父母亲、祖父祖母、叔舅姑姨在他们之前就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如果有生人要来居住,往往带着介绍信,要不就跟当地的某人同在一个团里或舰上服过兵役。如果来的是地地道道的陌生人,好家伙,大家都要刨根问底,查个水落石出才会感到心安理得。”
她缓缓地点头。
“如今再也不比从前了。每个乡村都挤满了外地来的人,他们没有任何当地的关系,就这么来往下了。大的宅邸被出售,小木屋也易人变样,人们什么证明也没有就径直来了——除了他们自己说的,你对他们的底细一无所知。您看到了,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印度、香港、中国;有原本生活在法国的人,住在意大利的廉价小屋和奇奇怪怪的岛上的人;有赚了小钱足敷退休养老的人。可相互之间谁也不再了解谁。人们可以家里摆着贝拿尔斯①出产的铜器,口里讲的是提份②和乔塔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