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引她到什么所在去。反正,她就要知道了。他在楼顶推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是一间很空旷的屋子,一个改装过的艺术家画室。地板上四处放着些床垫,墙边堆着些油画,还有一、两副画架。满屋里渗着油彩味儿。屋里有两个人,一个留胡子的青年正站在那儿画画。他们进去的时候,他转过头来。
“哈罗,大卫,”他说:“带朋友来了?”
奥立佛太太认为,他是她所见的最脏相的青年。油兮兮的黑头发,盘成一个圆髻垂在头后,前头的挂在眼睛上。除了那胡子不说,脸也不刮。身上穿的,好像全是油脏的黑皮制的,蹬着一双高筒皮靴。奥立佛太太的目光掠过他,落到一个充当模特儿的女郎身上。她半趴在一个台子的一张椅子上,头往后扬着,头发挂了下来。奥立佛太太立刻认出了她来,那是波洛登公寓中的第二个女郎。奥立佛太太记不起她的姓了,但记得她的名字。她是那个最花枝招展、一脸无精打采的女孩子,叫法兰西丝。
“这是波得,”大卫指的是那个令人作呕的画家。“是我们后起的天才。这是法兰西丝,她正充当一个要求堕胎的绝望女郎。”
“别胡扯,你这猿猴。”彼得说。
“我相信我认识你,我应该的,”奥立佛太太很愉快地说,一点也不带明知故问的味道:“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也就在最近,什么地方。”
“你是奥立佛太太,是不是?”法兰西丝说。
“她自己是这么说的,”大卫说:“是真的?是不是?”
“唉呀,我是在哪儿见过你的呃,”奥立佛太太还在喃喃地说:“是在一次酒会,是不?不,再让我想想,我知道了。是在波洛登公寓。”
这时法兰西丝自椅子上坐起来,说话的声调虽嫌疲倦却很优雅。彼得大声且悲痛地哀叫了声。
“哎呀!你看你现在把姿势又弄坏了!你非得这儿扭扭,那儿扭扭地不可吗?你不能不动吗?”
“不行,我熬不住了。这姿势真难受,我肩膀都硬得不能动了。”
“我在作跟踪人的试验,”奥立佛太太说:“可比我想的难为多了。这是个画室吗?”她说着,很高兴地在她四周打量着。现在都是这个样子,简直是个鸽子楼——没自地板上掉了下去还算真运气。”彼得说。
“你所需要的这儿都不缺,”大卫说:“北边的光线很好,房间很宽敞,有地方睡;楼下三缺一的时候还可以打牌,又有所谓的炊事设备。还有几瓶酒可以喝。”说着他转向奥立佛太太,却换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口吻,非常殷勤地说:“你想喝杯什么?”
“我不喝酒。”奥立佛太太说。
“这位太太不喝酒,”大卫说:“谁想得到!”
“话虽不太客气,倒说得很对,”奥立佛太太说:“多半的人看见我都说:‘我总觉得你酒量一定不小。’”
她打开手提包——立刻三卷灰色的发鬈掉落在地上。大卫拾了起来交给了她。
“呵!多谢,”奥立佛太太接过来说:“今天早上匆匆忙忙地。不知道我还有发夹没有。”她伸手在手提包里摸出来,又把发鬈在头上别好了。
彼得大声笑了出来——“好胆量,”他说。
“太离谱了,”奥立佛太太心中想:“我怎么会这么傻,老以为自己这次会碰上危险。危险——这些人?不管他们外表如何,的确是几个非常和气的好人。朋友常对我说的真不假。我的想像力是过于丰富了。”
随后,她说她得走了,大卫,一副摄政时代的男性风度,扶着她走下了摇晃的楼梯,又指点了她通往国王大道万无一失的最便捷的途经。
“然后,”他说:“你可以搭公车——或是你要的话,也可以叫一辆计程车。”
“叫计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