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峰
稿子中极尽跌宕起伏之能,几张铁牛“亮晶晶”的照片也非常抓眼,天亮收工的时候因为喝了四整杯咖啡,没有什么睡意,出去到信箱里拿晨报看,却非常意外地拿到了一封信——我已经几乎十年没有收到过手写的信这样高级的东西了。
信封下署名“四川林缄”。居然是林翠寄来的。林翠估计是在我走不久就开始写信,才会信到人到。信写得很长,林翠在信里说,她把她记得关于铁牛的资料都写了下来,铁牛的来历,一些传说,铁牛牛角花纹的考据,当初造铁牛者的身份和古籍上对此人的记载等等。“铁牛铸于至元十二年,彼时川中大水,都江堰危悬一线。世祖忽必烈亲至太庙祈天。次月,传汉中天降玄铁,世祖命当世第一之匠人名王元泰者,领工匠上千,熔玄铁而混五金,铸六万斤铁牛,同时大修都江堰。铁牛既成,沉于鱼嘴之前永作分水之用。传水牛成后,王元泰整日坐于铁牛之侧,不饮不食,忽一日,不知所踪……”她说,不知为什么,她相信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相信她,那就是我了。我看到“这个世界”,蓦地一怔,我在她家的时候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她在信的最后留了她家的电话,说希望我打电话给她。我看完信不假思索抓起电话就打,拨过去却是“您拨的号码不存在,请查阅电话号簿。”忽然想起都江堰市的电话是7位的,林翠在信里给了我一个8位的号码。另外,我清楚记得我给过林翠其他所有我的联系方式,惟独没有给过她我家的地址。在四川我也没有给过任何人我的地址,因为我自己从来没有记住我家是多少弄……为什么林翠搞错了自己家的电话却如此神奇地知道我家的地址?
我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给俞建国,开口先问了一句,“俞老,铁牛没有新动向吧,那我稿子就定下来了。”然后开始问林翠家电话。
俞建国把林翠的电话给了我,顺便对我说:“昨天晚上,小翠原本一直住在重庆的妈妈听说女儿落水后记忆上出了些问题,连夜从山城赶了过来。”
我“哦”了一声,向俞建国道了谢。俞建国呵呵呵了几声说不用谢。挂下电话我拨通了林翠家的电话,接电话的声音明显是林翠的母亲,问我找谁,我沉默了5秒钟,挂掉了电话。
隔了两天俞建国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开口第一句:“是小翠的事情。”
我问道:“怎么了?”
俞建国道:“小翠今早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是她妈妈所主意,她妈妈以前是做护士的,凭经验断定小翠是由于过度惊吓而引起的记忆错乱,希望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可以恢复过来。”
俞建国又说:“小翠这孩子,一开始死都不肯去医院,后来我打了电话给医院的看护队一起把她送了进去。在那里住一段日子应该对她身心都好的吧。”
我应了俞建国两声,脑子里晃着的是和林翠并肩眺望大江的画面,心里堵得慌。愣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对话,只能说道:“也好,小翠是有些问题,送到那里去治疗应该对她颇有益处的吧。”
挂上电话后,当晚一夜没有睡好,脑子里重复播放那天和林翠一路看大江看过来的镜头。奔腾的江水,昂然挺立的鱼嘴,林翠模仿领导的口吻喊“翠华,上大坝”一一浮映眼前。我开始后悔那天拨了林翠家的电话又挂了,现在她进了医院,想打给她电话却已无法抵达了。
这次的报道刊出后大受好评,我的稿子被评为了甲等稿,拿了1000元奖金。从主编到社会新闻的领导都对稿子赞赏有加,说我真有敬业精神,并指示我继续关注铁牛的报道,做一系列追踪报道出来,追踪一定要做得有依有据,我们《晨星报》是大报,办报态度要严谨,不能为了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而放弃了科学的态度。由于俞建国的关系,追踪还是比较容易联系的,于是我应承了下来。
几天后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