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所摆的食物全部吃下去。纵然格拉达未赐与他精神上的愉悦,但让他肉体上食欲大开。
“凯蒂安,你从不烤圆饼? ”格兰特告知自己何时喝茶时问道。
“你想吃圆饼? ”她很惊讶地说,“如果你要,我可以烤一些给你。不过,我们原来是准备面包店的蛋糕给你配茶,还有饼干和姜饼。还是你宁愿吃圆饼? ”
想到“面包店的蛋糕”,他马上热切地说要吃烤圆饼。
“那么,”她很和善地说,“我当然会烤个圆饼给你。”
他沿着萧条的土灰色路走了一个小时,穿越了萧条的土灰色荒芜。右边虽笼罩在一片雾气中,但仍看得出是一座山坡,看得见的高度只到那里。周围的一切像潮湿的一月天身处沼泽地带一样的闷人。风经常会从左方刮来,吹得他团团转,转出路边去,然后他得挣扎着走回来,半觉有趣也半觉有气。远处有零星的农舍瑟缩地紧靠在土地上,像顶帽子一样,看不见窗户也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有些农舍的屋顶用绳子把石头垂下来,以抵挡强劲的风势。所有的房子都没有篱笆,没有车库,没有花园或小树丛。这是最原始的生活方式,四面墙里所有东西都在仓门之下,板条之内。
然后,风突然闻起来有咸味。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就走到了,没有任何预示就走到了,横越过一大片湿绿草地,夏天时必定是繁花似锦。
这片大草地看起来就像一直绵延到天边,也是这个平坦、无止境的灰色沼泽世界的一部分。他原打算一直走下去到地平线的尽头,所以看到地平线就在十英里外的海上非常讶异。面前就是大西洋,纵然称不上美丽,但它的广阔与单纯令人难忘。
绿色的海水污秽而破碎,一路怒吼着往海滩奔去,然后瞬间破裂成白色。往左或往右,目光所及都是一长列绵延的碎浪和白色的沙。这个世界只有绿色的海和沙。
他站在那里看,记起最近的陆地是美洲。那种面对辽阔天地,自觉人类渺小的不可思议感受是他从站立于北非沙漠之后就不曾再有的。
大海的出现如此突然,而它的暴烈又是如此难以抵抗,以至于他愣在那里动也不动好一会儿,才猛然惊醒就是这里的沙使得他在三月天里来到这西方世界的边缘。
这些就是歌唱的沙。
今天什么都没有歌唱,除了风以及大西洋。它们合力创作出瓦格纳式的激昂澎湃,对肉体上的震撼无异强风与海浪。整个世界充满灰绿、白色以及狂野噪音织就的疯狂喧闹。
他沿着细致的白沙一直走到水边,任汹涌的海浪向他打来。接近大海使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融化他自觉渺小的不安情绪,感到人性优越的一面。他近乎轻蔑地背向大海,就像对付一个不懂礼貌却又极力表现自己的小孩。他觉得温暖,有生命力,能主宰自己,拥有令人赞叹的智慧以及令人满意的感知力。他往回走向沙滩,毫无道理却信心十足地庆幸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转身背对着荒凉而带着咸味的海风时,发觉从陆地吹来的空气柔和而温暖,就像打开房门一样。他继续头也不回走过草地,风沿着平坦的沼泽追逐他,但已不再能袭上他的脸,鼻孔内也没有盐分了。现在他的鼻孔里充满了芬芳潮湿的泥土味,万物生长的气味。
他很快乐。
他最后往下坡走向港湾,望向雾气弥漫的山间,心里暗下决定:明天一定要来爬这座山。
他回到饭店时已经饿得不得了,所以很高兴在下午茶时能吃到两样当地自制的食品。一是凯蒂安烤的圆饼,另外则是一种叫思利斯雪克的薄饼,他知道这是一种古老的佳肴,以捣碎的马铃薯煎成片状,搭配中午吃剩的冷牛肉可以开胃。但他在吃第一道菜时,却一直闻到一股味道,比思利斯雪克更能让他回想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