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格兰特终日郁郁寡欢。苏格兰场的人从未看见过他神情如此黯然。他甚至迁怒于老实的威廉斯,只是为了那张性情温和的粉红脸叫了他一声,吓了他一大跳。菲尔德太太不由分说地大肆抨击苏格兰人:他们的食物、他们的行事作风、他们的天气和他们的整个地方:孩子赌气般算完账之后,还振振有词地对她丈夫说:“如果在乡下过四天就把他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住一个月那还得了? ”这是菲尔德太太看到格兰特拿出他突袭时身上那件污秽不堪的破斜纹呢裤后的小插曲,她毫不掩饰她的固执己见,格兰特以压抑自己纷扰思绪的克制力忍受着她。重返每天的例行事务,在处理拖欠的工作告一段落时,他停下来扪心自问。他究竟解开了什么? 他遗漏了哪些可能探索的途径? 他试着不再质问自己,试着接受刑事案件太完美了以至于不够真实的一般性说法,试着同意巴尔克说他太“敏感”
需要好好休个假的建议。然而这些都没有用。不对劲的感觉几分钟后又再度淹没了他,他停止凌虐自己。定罪的事实慢慢形成,侦查毫无成效。沉闷的几天过去了,他第一天还能重整心绪,两个星期以后,当他看到那具无名尸,重审这个案子的细节,情形却每况愈下。他到底漏失了哪一点? 一把匕首能提供的线索极其有限——从个别事件下手又全无斩获。没有人声称他们见过或拥有那把匕首。从那把匕首仅能证实凶手手上有个伤疤——这项证据还得等更多的线索汇总之后才能定论。
一下这,一下那,一下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但是它们全都在相互牵扯,保留各自在整个事件中的完整性。格兰特像之前一样全部放弃,满怀着信心,迷信般强烈而无理性地深信索瑞尔口袋里的珍珠饰针是这整个谜团的解答。它正对他们大声诉说它的故事,而他们却没有听到。
它和那把匕首现在并排在格兰特的桌上,有意无意间一直激发格兰特的联想。
当威廉斯向他的上司做汇报时,他没事可做,从抽屉里将饰针和匕首拿出来,坐在那里神情恍惚地盯着它们。它们成了他崇拜的物神。这两者之间有某些关连性——它们是索瑞尔买来送给女人的礼物和置索瑞尔于死地的匕首。在把玩着桌上这两样东西时,他的感受强烈而清晰到如温暖阳光照在他手上。他自己的理性和其他感官大声嘲笑他的想法。饰针和这个案子有绝对的关系! 乔瓦得·拉蒙和正在排队的索瑞尔起争执之后,用一把意大利小刀杀了索瑞尔——他的祖母是意大利人,他要不是继承了这把小刀,就可能是继承了使用这把小刀的遗志。他自编自导的戏是说他送索瑞尔离开英国后,留下了失业和一贫如洗的他。索瑞尔有钱去旅行,却没钱借给他。根据他的说法是,他根本不知道索瑞尔留了钱给他,直到谋杀发生两天后。
珍珠饰针从何介入这个事件? 珐琅质握柄的银制匕首是这个案子里的主角——证物之王。它已被拍照、评述。成为英国家家户户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话题,浮雕把柄上的圣像上,有略微受损的痕迹。最后,从未在这件案子中曝光的珍珠饰针,安然地绽放着炽热的光亮,完完全全避开那些微不足道的理论。
这简直是荒谬到极点。格兰特不愿再看这个玩意儿一眼,他仍不停地来回踱步,仿如男人被妻子嘲弄的反应。
他试着“闭上眼睛”——他遇到麻烦时的一贯作风——甚至想一笑置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曾有一度,他让自己埋头工作颇长一段时间。但是每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还是会看见那枚饰针。这种事过去从来没发生过——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竟未看出案情的另一个新角度。他要找出这件案子最后的关键——生死攸关的关键——但它却不透露半点讯息,它就在那里等着他去解读,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假设,他想着,只是假设命案的凶手另有其人,非关队伍中的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