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罗勃觉得似乎有近半的米尔佛德镇居民成功地让他们自己挤进在诺顿举行的法庭审判。可以确定的是有许多诺顿当地的居民在庭外逡巡徘徊,出声谩骂又生气;他们认为一个变成全国性新闻的案子在“他们的”巡回法院审判,他们应该要在场见证,而不是被蜂拥而至来自米尔佛德镇的外地人阻挡在门外。那些狡猾多诈又欺人太甚的外地人,不知怎地竞收买了诺顿的青年帮他们排队——一个诺顿当地的成人们从未想过的计策。
天气相当暖和,拥挤的法庭在预备程序进行中一直无法安静,甚至在迈尔斯·艾立森检察官报告犯罪事实时也一样。艾立森跟凯文·麦克德默是完全两极化不同典型的人,他有一张白皙敏感优雅的脸;他的语声听来微弱却又近乎无情般没有波动的情绪;他的态度是实事求是,就事论事的。然而因为他讲述的细节是观众早就熟悉的不得了而日已经被巨细靡遗地谈论过了,于是旁听席上的人们暂时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开始辨认在法庭里他们熟悉的人或朋友。
罗勃坐在那儿,手伸到他的衣袋里一遍又一遍抚弄那张昨天离开家时,克丽丝汀娜塞给他的长方形书签式的纸张,同时在心里复诵着稍后要用的说词。那纸片是亮蓝色的,金色字迹写着:没有一只麻雀会跌落。右上角还有一幅简图,是一只有特大红色胸脯的知更鸟。罗勃下意识地在他指尖翻弄那张小纸片,心中不断反复,应该要怎样对别人转达她们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接着从眼角边缘感觉到上百个躯体同时间转动,以及随之而来的静寂,让他从自己的冥想中回到现实来。原来是贝蒂·肯恩正在做给予证词之前的宣誓。“从未亲吻书本以外的东西”,是班·卡利在调查庭对她的评语。而那正是她今天再次给人的印象。那身蓝色的服饰仍让人联想到少女和天真无邪,乡野草花和营火以及蓝铃花。边缘卷起的帽子底下露出的仍是孩童式的前额,有着迷人的发丝。而罗勃,在已经完全知道她失踪的那几个星期做了些什么,而再次面对她时,仍不免有着惊讶。善装门面,巧扮可取该是罪犯的第一个天赋;但直到此刻为止那种他面对的貌似可取其实只是个老把戏,很容易就能被洞悉真实,是业余的作为。他第一次发觉他终于可以直捣面具后的真相。
她再一次以无懈可击的方式来陈述她的证词,她年少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法庭的每一个人耳中。再一次她让她的听众屏气细听,专心地一动也不动。惟一不同的是这回法官没有那种溺爱的神情。真的,这位法官——如果完全根据沙耶法官脸上的表情来断案的话——跟溺爱一点也扯不上。罗勃想这法官眼神里那抹批判有多少是因为对这案件本身的唾弃;又想如果不是有了那样惊人的证据发现,凯文·麦克德默有多少可能性仍愿意坐在那儿为两名妇人辩护。
女孩对她自己的遭遇的陈述引发了她的辩护人所没能引起的反应:听众席上的一阵情绪骚动。他们不只一次共同发出叹息,又愤慨地咕哝着;虽没有公开到足以被认为是妨害程序而引发法庭的非难,但却足以显示他们同情心的去向。就是在那种已被公众定罪的气氛下,凯文站起来执行他的质问。
“肯恩小姐,”凯文以他最温和缓慢而拉长的语调开始,“你说当你抵达法兰柴思时天色是黑暗的。当时真——的——很暗吗? ”
这个问题,带着巧言诱哄的声调,让她以为他想要诱她说其实不是很暗,所以她恰如他预期般的反应。
“是的,相当暗。”她说。
“太过黑暗以至于看不清屋外的情形? ”
“是的,太暗了。”
他表现出放弃那个问题似的,转向另一个事实。
“那么,你逃脱的那晚——也许那时不太暗? ”
“是的,那晚甚至还要暗些。”
“这么说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