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将大家莫名奇妙的情绪冲散,不一会儿庆典中的啤酒将大人小孩个个都灌醉,所有人踉跄地唱着诗歌,围在夕阳下的营火旁。
“哇,从明天开始我们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了,我们应该想点办法打零工赚钱,暑假漫长得很。”山王看着营火说,营火映在他的脸上,深刻的轮廓上泛着红光,卷曲的黑发里藏着一只好奇的蚱蜢。
尽管二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了三十年,在德国的黑森林里,这个以犹太人为大多数的小村落仍是不可思议的存在。村口的教堂是这个犹太村马马虎虎的信仰中心,每天却有不少人看着凹秃不平的巨岩发出敬畏的感叹。
而山王是犹太神父的独子,也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每当憨厚的海门受到欺负,他总是挺身而出。
“对喔,我输光了大家的钱。”海门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他恍然大悟的表情真是欠揍。
海门是个孤儿,摩赛爷爷说他的爷爷曾经跟他一起并肩跟可恶的纳粹作战,勇敢地战死,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女儿,也就是海门的妈妈。但海门的爸爸妈妈在他八岁那年就生病死掉了,从此海门就住在同村的远房亲戚家里,虽然他的力气很大,但不懂事的小孩子总喜欢笑他没爹没娘,海门总是倔强地忍住眼泪,一个人走到“不知道通到哪里河”畔的灌木丛里号啕大哭。
摩赛爷爷一直很照顾他,常常请他喝啤酒,虽然啤酒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应该不怎么好。
“我们去抓青蛙卖给史莱姆叔叔吧。”狄米特说:“要不然就进城里,我可以在街头吹陶笛赚小费。”
“得了吧,进城要花的钱可多着呢!”我冷冷说道:“而且我妈决不可能答应的,如果你们敢丢下我就试试看!”
“女生。”狄米特哼了一声,将宽大的草帽抱在胸前,打了个嗝。狄米特今晚喝了太多啤酒了,他说酒是音乐家的灵感泉源,他一定要学着喝。
狄米特跟我一样都不是犹太人,他爸爸是瑞典来的中学教师,他妈妈则是比利时来的小学教师,弹得一手漂亮的风琴,在教堂里为圣歌伴奏,也是我们国小时的老师。幸好他的爸爸不是我们的老师,因为他爸爸实在是个严肃又无趣的男人。
狄米特是村子里面最干净的男孩,眉清目秀的,一头带点淡棕色的金发在巨斧村中格外受瞩目,我想玛丽跟约瑟芬都爱上了他,但他却爱上了玛格丽特阿姨家,乐器店橱窗里的那只长笛。长笛要价三十五个铜板,那可是笔大数目!所以今天下午狄米特毫不犹豫将身上仅有的积蓄,通通押注在海门的手臂上。
我爸爸比我妈妈整整大了十岁,是个懒散的农夫,妈妈则是个爱唱歌的美女,两个人在美国结婚后居然因为继承了老姑妈在黑森林的一块地而跑到这个小犹太村生活,两人的生涯规划未免也太随性了。
四个十四岁的孩子,说小不小,说大却绝不够大。尽管大家的身上再翻不到一个铜板,但找不到边际的黑森林已经大到可以容纳没有铜币的漫长暑假。
黑森林有太多太多神秘的传说,还有太多太多非探险不可的古怪境地,也有太多太多适合午后酣睡的凉沁幽地。
我们看着妖娆的营火,暑假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