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瑞秋不明白他们为何不能对彼此吐露心情。他们深爱着对方,但珍妮去世后,两人都承受不了对方的一滴眼泪。他们所做的同陌生人面对天灾时一样,身体僵硬地、笨拙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可怜的小罗布被夹在中间,想努力平复父母的心情,只得用假笑和鼓励的谎言安抚他们。无怪乎他最终成为了一名房产销售。
水开始变凉了。
瑞秋像得了低温症一样不住地颤抖,她想要撑着浴缸壁站起来。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看来她今晚要被卡在这儿了。她的胳膊苍白僵硬如死人一般,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这具没用、脆弱、青筋毕露的躯体和当年灵活健康的躯体怎会属于同一个人?
“四月是个晒日光浴的好时候。”那天托比·墨菲对她说,“我打算去晒太阳,你要一起吗?”
这正是瑞秋迟到七分钟的原因——她在和托比·墨菲调情。托比娶了瑞秋的朋友芝琪。托比是个水管工,那时正打算招位办公室助理。瑞秋前去应征,她在托比的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为了调情。托比是个积习难改的情圣。那天瑞秋穿了马拉建议她买的新裙子,引得托比不断偷瞄她裸露的美腿。瑞秋绝不会做出对艾德不忠的行为,托比也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婚姻稳定美满。话虽如此,瑞秋仍然享受托比欣赏自己美腿的样子。
瑞秋若是得到了办公室助理的工作,艾德一定会不开心。他不知道瑞秋去应聘,瑞秋能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在托比面前总会生出竞争欲。托比干的是水管工的工作,这让身为医药销售的艾德感觉自己少了些男子气概。和托比打网球时,输的总是艾德。艾德假装不介意,可瑞秋知道他其实气得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享受托比投来的目光的确不妥。
瑞秋那一日犯下的罪恶是那样平凡,虚荣,放纵,对艾德和芝琪的精神背叛,很多女人都有过这样的心理。然而这平凡的罪恶不可原谅。杀害珍妮的凶手也许是个变态的疯子,瑞秋却是个清醒自知的人。她很清楚把裙子撩拨到膝盖以上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
沐浴液油脂般浮在水面,十分黏腻。瑞秋再一次试着起身,却依旧没能成功。
也许她应该先把水放掉。
瑞秋用脚趾拨开软塞,浴缸里的水像巨龙般呼啸着奔向排水口。罗布曾经很害怕这声音。“哇哦!”排水时,珍妮会张开五指,学着猛兽的声音吓唬罗布。水排尽后,瑞秋转过身,一点点抬起双手和膝盖。膝盖骨快断了。
瑞秋努力调整成半起身的姿势,挪到浴缸边,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条腿,然后是另一条。她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谢天谢地,骨头都好好的。
也许,这会成为她最后的沐浴。
瑞秋擦干身体,从门后扯下睡袍。这睡袍由漂亮的柔软布料制成,是罗兰送的礼物。瑞秋的屋子里塞满了罗兰挑选的各种礼物,例如浴室橱柜里装有香草味蜡烛的玻璃罐。
艾德一定会觉得那蜡烛气味太重。
瑞秋怀念自己和艾德的欢乐时光,怀念二人的争吵,怀念性生活。他们的房事并未因为珍妮的离去而停止。他们的身体反应还和从前一样,他们感觉讶异,并厌恶。虽说如此,他们仍然行房。
瑞秋怀念所有人:她的母亲,父亲,丈夫,女儿。每一次离别都给瑞秋增添一道伤口。没有谁的死是公平的。所谓的“自然因素”真该被诅咒,它们要为珍妮的死负责。
“你怎么敢?”那年二月一个炎热的上午,瑞秋眼见艾德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她当时脑子里冒出的是这奇怪的想法,“你怎么敢这样离开,留我一人痛苦地活在世上?”艾德要走了,她预感到。人们说艾德死于严重中风,但瑞秋知道,艾德和她的父母一样死于心碎。瑞秋的心脏拒绝做正确的事,顽固地跳着。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