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小阿铃心里怀着许多烦恼,父亲太一郎则为了“驱灵比赛”的宴会菜单绞尽脑汁。全得准备素菜,浅田屋要黑色料理,白子屋则是白色——这问题实在棘手。
不巧的是,因为阿铃梦中出现的启示,太一郎决定要用河道的泥鳅、鲫鱼和鳗鱼当做船屋的招牌料理,这阵子的心思全花在怎么煮鱼上。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烹调素菜,在高田屋时,他从来没做过正统的素菜。
太一郎决定找岛次商量。
岛次在本所二目桥桥畔的林町经营外送料理铺“林屋”,因为高田屋七兵卫从中说合,跟他约定船尾开张后,如果人手不足或有困难,就请他过来帮忙做厨房的活。万万没想到“船屋”才开张就灾难不断,没客人上门,至今岛次也只来过“船屋”几次。不过他也知悉幽灵作祟的事,默默关注着船屋的动向。太一郎打算跟岛次正式见上一面,彼此聊聊,顺便向他报告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
岛次已经快五十岁了,比太一郎年长许多,曾在高田屋工作兼见习一段时间。太一郎不知道他跟七兵卫结识的来龙去脉,七兵卫也没说明。
但是七兵卫对岛次似乎相当熟悉,他曾告诉过太一郎关于岛次的种种。据七兵卫说,林町的外送料理铺是岛次双亲开的,岛次上头有个大两岁的哥哥,照说他并没有资格继承铺子。
岛次从小躲在哥哥身后过日子,勤快工作,帮助哥哥,只可惜厨艺远不及兄长。不仅如此,哥哥独当一面后,就连哥哥栽培的年轻小伙子也很快赶过岛次。七兵卫说到这里,连忙补上一句:“岛次绝不是厨艺不好。”
也许是太一郎当时的表情像在说:请这种人来“船屋”当帮手可靠吗?
“他只是不起眼,怎么说呢?他没下工夫钻研菜色,少了想让客人惊喜的冲劲,也无意跟同期的厨师伙伴竞争,缺乏做出顶尖料理的欲念。”
应该说他没这么多心眼,不够精明吧。
“但若决定好要做某种料理,他可以做得完美无缺,没有人比他更可靠了。让他当你的帮手一定没问题。”
听了这话,太一郎总算信服。
岛次在掌管“林屋”的哥哥之下,默默地工作到四十岁。他没有成家,不喝酒、不赌、不嫖。听说大家常在背后批评他,说他活着没有目标,是个无趣的男人。他在不在场都没人在意,话少得令人不安,就像个游魂一样。岛次在“林屋”的名声不太好,但他本人似乎不以为意。
岛次四十二岁大厄那年,哥哥突然暴毙。很晚成家的哥哥留下了身体欠佳的妻子和四个幼子,最大的今年十岁。
按血缘来说,岛次理当继承铺子。可是铺子里有个比岛次更受哥哥重视、哥哥培育许久的年轻厨师,比起教人摸不透的岛次,这个年轻人在店内更有人缘。对方也野心勃勃,想要从岛次手中抢走铺子,总是一副“林屋”接班人的气势。
只是再怎么说,他都没有继承铺子的资格,况且岛次也不可能默不做声——正当邻人和老主顾忧心“林屋”的未来时,当事人岛次竟爽快地答应把铺子让给哥哥看中的年轻伙计,并且表示愿意像以前协助哥哥一样,在年轻人手下工作。
“这样比较适合我,也可以留住客人。”岛次说。
可是这么一来,又衍生出其他问题。要是没有血缘的第三者掌管了“林屋”,哥哥留下的妻儿立场就变得很尴尬。体弱多病的老板娘现在已经无法工作,孩子们也还小。虽然“林屋”的新老板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怠慢恩人的遗孤,但是如果仰赖等同于篡夺了铺子的他坚守誓言,实在跟赌博没有两样。
结果,岛次又爽快地说:“那我就跟大嫂成家好了。”
他说,只是形式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成为夫妇,只是孩子们长大成人前的权宜之计